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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彌語氣變得哀傷:「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能在竹桃鎮感覺到她的氣息,可我們沒有見過一次。源頭指向光川,他一直心虛躲在家中,見到警察上門直接尿褲子,他過度的反應讓一切順理成章,因為案件性質太過惡劣,他平時就是眾人眼中的渣滓,所以也沒人相信他嘴裡是郁笛勾引在先的鬼話,兩個人云泥之別,都沒看到過他們有交集,而郁笛曾經愛戀過他的證據全在我手裡。」
「那會我以為光川被判刑,她就會離開,結果她還在,我以為她走不掉了,因為她犯了罪,我們都是罪人,不配在人間度日。我自覺對不起妻子,結束婚姻出家,希望可以超度郁笛轉生。我一走,郁笛就跟來了寺里,陪伴我幾年,那會,我才意識到,她是怕我因為她想不開,心裡總有個死結。」
空彌慢慢起身,搬來一隻銅盆。
他彎腰拿起玄微面前的日記本,掂了掂,道:「當時就想處理掉,可是捨不得,她是那麼飽滿的一個女孩啊,到現在我都感覺不到她的隕落與消亡。」
空彌回頭看玄微,面目有種超脫的溫謐:「她真成了一條魚麼。」
玄微頓了頓,形容地更加具體細節了些:「準確說,是一條紅鯉魚,養在不錯的人家。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想辦法把她弄……接回靈緣寺,讓你們繼續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了,」
空彌把日記本丟進銅盆,拉開木屜,取出一盒火柴,「讓她好好活著,不要打擾。我履約造福故土,她得償所願成了鯉魚,我有幸知悉這些,已是最圓滿。」
他動作一直慢慢騰騰,好似身體裡已沒有多少餘力。
嚓,他擦燃火柴,毫不遲疑地將它丟入盆里,回身一揖感激:「多謝了。」
玄微受寵若驚,慌忙起身:「不用,真不用,老和尚,你還是坐下吧。」
空彌淡笑,盤腿坐了回去,目光落回火盆。
紙張迅速皺卷,發黑,火焰跳動,無情地吞沒所有。
空彌眼底映上了不容忽視的光點,玄微注視著他衰老的面孔,沒來由想到一個詞,迴光返照。
——
下午,玄微給陸晅發了條微信:你下班來接我。
男人回很快,還有些意外:?義不容辭。
陸晅如約來了靈緣寺,一見玄微,女孩就把自己砸到他懷裡,埋在他胸口不想說話。
他左顧右盼:「佛門重地,成何體統。」饒是這樣說,手臂還是將她圈緊。
陸晅下巴擱在她頭頂:「怎麼了。」
「沒怎麼,只是完成一個任務了,覺得好累。」她輕忽忽說道:「我幫他找到了小魚,他可感謝我了。」
「我女朋友也太棒了,」陸晅不多問,只勾唇提議:「那我們去吃東西,補充能量。」
「好!」
他們並排走出寺門,傍晚沒有風,斜陽赤霞,萬木俱靜。
兩人一同駐足。
因為寺內傳出鐘鳴,那麼遼闊,又那麼安詳,仿佛有一個沉厚的靈魂啟程遠行,他愈行愈遠,每一步都浩渺而堅實,載滿無我佛性與人世重量。
陸晅下意識看了眼腕錶,是整點。
玄微回眸,又轉過頭來,心中似有瞭然,沒說話,只悄然拉緊陸晅的手。
世界浸於橘光。
——
翌日早餐時分,陸晅在本地微博推送里看到了空彌圓寂的消息,評論一眼刷過去,都是香客的惋惜與緬懷,還有家鄉人的感激。
他停下喝牛奶的手,看了眼玄微,沒說話。
玄微注意到他眼神:「怎麼了?」
陸晅不準備瞞她:「空彌圓寂了,就昨天。」
玄微點了下頭:「我知道。」
「你知道?」
「我什麼不知道!你在小瞧我嗎?」
「好好好,」陸晅笑著投降,夾起煎蛋塞她嘴裡:「你最厲害了,無事不通無所不能,三界有你了不起。」
第70章 第七十枚硬幣
臘月二十九,陸晅正式開始修春節長假。
IT行業強度很大, 年頭熬到年尾、睡眠不足是常態。所以, 假日第一天,他就不管不顧地睡了個自然醒, 手機也開著免打擾, 生怕一不留神又有工作上的麻煩找上門。
作為神獸, 玄微有節氣意識,但並無假期概念。
她知道春節將至, 也必須得入鄉隨俗,遵照上班計劃表上的安排,陪著陸晅休假。
當然,她想當個兢兢業業的勤勞小神龜也麻油辦法, 因為男人即便是入睡狀態, 也把她環得死死的。他手長腿長, 胳膊沉如鐵石, 她疲於逃脫。
所以,生物鐘規矩的玄微,只能伸出兩隻手,不堪重負靜音玩手機。
從湯縣回來後,玄微就鮮少化為原型, 為了方便一次又一次負距離的親密接觸。
她並不反感這檔子事, 也能找到樂趣。
但凡人對□□一事也過於熱衷了吧。偶通宵加班回來, 也要把她撈起來醬醬釀釀一番。他技巧日益精進, 有時甚至不滿足於簡單欺壓, 從傳教士成為匍匐的虔誠信徒,玄微被他拿捏,只好半推半就沉湎到這種專注而狂烈的信仰表達中;有時她也會不勝其擾,直接化為原形裝死無聲抗議,他只是笑,還把她托起來吻吻她小殼。
玄微悄無聲息劃拉著屏幕,快十一點了,她飢腸轆轆,但她並不打算吵醒陸晅催他給自己準備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