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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郎的心裡,塞滿了迷一樣的疑問,不覺自言自語地道:「干!假如斬情莊主是個假的,斬情莊上下豈能對他如此服貼?我不相信!」說著,右手中揚鞭一揚,發出一聲清脆之聲,打得馬兒蹄下如飛,立即加緊了不少的腳程——「你不相信什麼?」身後傳來一聲驚語,一個嬌小的身形已躍到陸小郎身旁,向他微笑,此人正是綠衣少女須霞。陸小郎卻道:「叫你呆在車蓬裡頭,你偏要出來!」
須霞蛾眉頻皺,鼓著小嘴說:「既沒傷風,又沒著涼,你叫我躲在裡邊,你想把我悶死啊!」陸小郎虎目一瞪,想罵她幾句!一時又開不得口,心中暗道:「干!這丫頭,真拿她沒辦法!」須霞見陸小郎不高興,馬上撒嬌似的,用身子往他臂上輕輕一撞,佯怒道:「不讓出來就不出來,有什麼了不起的?看你那副樣子,嚇死人!」陸小郎狠狠瞪了綠衣少女一眼,真把她沒辦法!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只好嘆口乾氣道:「干!我的好姑娘,你幫個忙好不好?你想,斬情莊的人找不到我們,會不派人出來追嗎?一男一女,目標多明顯啊!我們必找這些麻煩呢?」
須霞頑皮地道:「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進去!」
陸小郎沒有答腔,綠衣少女自顧自地道:「昨夜在地道之內,你用什麼手法打落我的雙劍?」「手下敗將,還好意思提!」須霞面頰微紅道:「是不是無相指法?」陸小郎心頭一震,言道:「干!你怎麼知道的?」須霞得意之餘,神氣活現地笑道:「哼!也不想想我是什麼人?區區雕蟲小計,豈能瞞得了我!」
陸小郎不甘示弱地道:「在下只知道姑娘是敗在我手下的人!」須霞聽了這話,心裡不十分好受,面色微交道:「這無相指法是誰教給你的?」
陸小郎臨空又揚了一鞭,冷笑道:「干!當然是我師父教給我的啦!」「你師父叫什麼?」
「『終南書生』,哎!我再——」她方一開口,陸小郎白了她一眼道:「你再什麼?」
須霞芳心即動,情亦隨之而動,正想借題多聊幾句,卻被陸小郎擋了回去,掃興之餘,仍舊心軟口硬地哼了一聲,道:「不准問算了,神氣個什麼勁兒!」
說完,返身進入車蓬之內,不再言語。陸小郎沒有理她,兩腿忽然直立,連揮數鞭,風馳電走,身後再度掀起一片灰塵,瀰漫了冷清的陽光大道。
這兩馬一車,乃陸小郎與須霞下山後,在一個鎮上,重金所買,主要是怕她內力不及,耽擱了路程。此刻在陸小郎的鞭策之下,兩馬八蹄,狂奔如飛。正行之間——
陸小郎突然雙臂一緊,猛收手中韁繩,將兩馬狂奔之勢煞住,怒聲喝道;「干!好狗不擋路!要命的趕快滾開!」
原來大路當中,一個瘦老頭兒,盤膝交腿,端坐於地在那裡閉目養神!瘦老頭兒干皮貼腮,骨瘦如柴,蓬頭散發,頦下無須,在這仲秋季節,居然穿了一套大紅色的衣短褲,上半身鈕扣全開,露出兩排筋骨來。乍看之下,十分刺眼,再仔細一瞧,但是他雙目深陷,太陽穴凸起,還是一個不大尋常的人物哩!
陸小郎可不管這一套?口裡罵道;「干!老不死的,你敢耍賴」話落,舉手揚鞭。照准瘦老頭兒抽去。
眼看皮鞭就要上身,以陸小郎的功力來說,這輕輕一鞭,也能將他刷個半死,可是;——
瘦老頭兒不言不語,不躲不避,依然坐在那裡。
「啪」地一聲,鞭子打上去了。
陸小郎驚得差點失了魂!
挨上這一鞭,瘦老頭兒不但沒有受傷,而且身體象釘在地上似的,連動都沒有動一下;相反的,陸小郎的手腕,竟被震得微微一麻!
這是怎麼搞的?陸小郎心裡明白,此番遇上了扎手煞星,當下微收狂傲之態,歷聲叱道:「光天化日之下,尊駕存心擋道,所為何來?」瘦老頭兒頭一歪,勉強睜開一雙眼睛,象是大夢初醒,微微一笑,沙啞地尖叫道:「小兄弟,你可是同老夫說話嗎?」
陸小郎氣得心崩肺炸,喊道:「干!不同你說話,難道這裡還有第二個渾帳不成!」
瘦老頭兒並不生氣,一邊點著頭,一邊自語道:「剛才我在夢裡與我那老妹子打情罵俏,被他用柳枝兒掃了一下,原來是你啊。」說完,又慢慢地搖了搖頭。
陸小郎舉起手中皮鞭,罵道:「老渾帳,再不讓路,我可不客氣了!」瘦老頭兒乾笑道:「本來你就沒客氣嘛!一見面又打又罵,小心打壞了自己的鞭子!」
陸小郎聞言,無意地看了一下手中的皮鞭,不看還可,一看之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來!
一根牛皮硬鞭,不知何時,竟少了一截!
這老傢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陸小郎盛怒之下,一甩手上皮鞭,就要出招——
他快,瘦老頭兒的嘴巴比他更快,只聽他嚷道:「小哥兒別急,要打也得等把話說完,再挨你十鞭二十鞭,絕不含糊!」
陸小郎不愧為名師之徒,一聽人家有話要說,自然不便動手,抑下滿肚子窩囊,冷冷言道:「干!有話快說。」
「唔,我說!我說!」
瘦老頭兒緩緩站起身來,用手提了一下褲帶,斜眼望著陸小郎道:「洛陽是個好地方,只是這一路可不是好玩的!小哥兒,你可要小心你這條小命!車上的東西,也小心人家給你換了包!」
陸小郎一聽,不由暗驚道:「這老兒到底是誰?何方神聖,我到洛陽他怎會知道!待我問問他!」心裡想著,於是開口問道:「老……」一句話沒說完,陸小郎又呆住了!瘦老頭兒呢?瘦老頭兒居然能在視線之內,轉眼之間,去得無影無蹤!
陸小郎回顧原野,不見半個人影,頓時打了一個寒噤,連忙叫道:「老前輩!老前輩,請恕在下唐突之輩!」
原野曠渺,秋風蕭瑟——
耳中突然傳來嗡嗡之聲道:「小哥兒不是擅移容化裝之術嗎?」
「……」
「請老前輩賜知尊號!」
「……」
「老前輩!老前輩!老前……」
原野中再也看不到瘦老頭兒的蹤影!
耳朵里再也聽不見嗡嗡的真力傳音之聲!
陸小郎一屁股坐回車座,韁繩一抖,無精打采地繼續前進——此刻,心中又多了一份思潮;江湖上有這樣一位高人。怎麼沒聽師父提過?他知道我要到洛陽去,又說小心車上……。換什麼包呢?車上又沒有值錢的貨物?他知道我會移容化裝之術,提醒我這一點,是什麼意思呢?
「真是奇人!」
左想右想,陸小郎恍然大悟,猛拍一下大腿,喃喃言道:「干!他一定叫我移容化裝,免得斬情莊主的人追蹤!對,為了減少麻煩,我是應該重新打扮一下!」
陸小郎放下馬鞭,掛在韁繩,將車停在道旁,身子一閃,探進車蓬之中。舉目一看,不禁笑道:「這丫頭,沒事的時候,偏要出來羅嗦,遇上瘦老頭兒,她卻象老鼠似的,乖乖地躲起來了!」
原來,須霞用一條毯子裹身,竟蒙頭大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