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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十一郎道:“我不是這意思。”
楊開泰道:“不管你是什麼意思,我現在就出手,你若不還手,我就殺了你。”
他本是很寬厚的人,本不會做出逼人太甚的事。
可是他現在卻已將蕭十一郎逼得無路可走。
風四娘的臉也已漲紅了。
她本就已忍耐不住,剛才喝下去的酒,使得她更忍耐不住,突然一下予跳了起來,叫道:“楊開泰,我問你,你這究竟算是什麼意思?”
楊開泰根本不理她,臉卻己發白。
風四娘道:“你難道以為他是真的怕你?就算他怕了你,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楊開泰還是不理她。
風四娘道:“你—定要殺他?好,那麼你就先殺了我吧。”
楊開泰本已漸漸發白的臉,一下子又漲得通紅。
他也實在忍不住,大聲道:“他...他...他是你的什麼人?你要替他死?”
風四娘冷笑道:“無論他是我的什麼人,你都管不著。”
楊開泰道:“我……我……我管不著?誰……誰管得著?”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他額上已暴出了青筋。
他是真的氣急了,急得又已連話都說不出.風四娘更氣,氣得連眼淚都快流了出來.這是為了什麼?為了誰?
他們本該是一對令人羨募的夫妻,就像是連城壁和沈壁君一樣。
可是現在......蕭十一郎不忍再看下去,也不忍再聽下去,他現在已只有一條路走。
“好,我們出去。”
夜已臨,街道兩旁的店鋪都已亮起了輝煌的燈火。
蕭十一郎慢慢地走下樓,慢慢地走上街心。
他的腳步沉重,心情更沉重.他不怪楊開泰。
這並不是楊開泰在逼他,楊開泰也同樣是被逼著走上這條路的。
一種可怕的壓力,將他們每個人都逼得非走上這條路不可。
這種可怕壓力.卻正是從他們自己心裡生出來的。
這究竟是愛?還是恨?是悲哀?還是憤怒?
蕭十一郎沒有再想下去,他知道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出個結果來的。
他已走到街心,停下。
他忽然發現所有的聲音和動作,都似已隨著他的腳步停頓。
楊開泰也已走出了牡丹樓的門。
街道上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全已遠遠避開,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一個個看來都像是呆子。
但蕭十一郎卻知道,真正的呆子並不是這些人,而是他們自己。
酒樓上突然傳來一陣砸東西的聲音,好像將所有的杯盤碗盞都已砸得稀爛。
東西砸完了之後,接著就是一陣痛哭聲,哭得就像是個孩子。
風四娘本就一向是個要笑就笑,要哭就哭的人。
她沒有下來。
她不忍看,卻又偏偏沒法子阻止他們。
楊開泰緊緊捏著拳,一張方方正正的臉,似已因痛苦而扭曲。
蕭十一郎忍不任長長嘆息,道:“你......你這又是何苦?”
楊開泰瞪著他,突然吼道:“你為什麼不問問你自己。”
這句話還沒說完,他已衝過來,攻出了三招。
他的出手並不快,也不好看。
可是他每一招都是全心全意使出來,就像他走路一樣,每一步都腳踏實地。
蕭十一郎已下定決心:“這一戰既不能敗,也不能勝,”他只想打到楊開泰不能再打時,就立刻停止。
可是楊開泰一出手,他就已發覺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楊開泰的心雖已亂了,招式卻沒有亂。
他的出手雖然不好看,但每一招都很有效,他的招式變化雖不快,但是招沉力猛,真力充沛,一種強勁的勁力,已足夠彌補他招式變化間的空隙。
蕭十一郎從來也沒有見過武功練得如此紮實的人。
二十招過後,他的勁力更已完全發揮,只要—腳踏下,青石板的街道上立刻就被他踏出個腳印。
腳印並不多。
因為他的出手每一招都中規中矩,連每一步踏出的方位也都很少改變。
腳步雖不多,腳印卻已越來越深。
街道兩旁的招牌,也已被他的掌力,震得吱吱作響,不停地搖晃。
蕭十—郎額上巳沁出了冷汗。
他若要以奇詭的招式變化,擊敗這個人並不難,因為楊開泰的出手畢竟太呆板。
可是他不能勝。
楊開泰一拳接著一拳,著著實實地打過來,他只有招架,閃避。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正在被鐵錘不停敲打著的釘子。
釘子雖尖銳,但遲早總會被打下去的。
最可怕的是,他的腿突然又開始漸漸麻木,動作也已漸漸遲鈍。
平時他與人交手,戰無不勝,只因為他總有一般必勝的信心,總有一般別人沒有的勁。
可是現在他沒有這般勁,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要戰勝。
他也不願敗。
但是他卻忘了,高手相爭,不勝,就只有敗。
勝與負之間,本漢有選擇的餘地。
現在他就算再想戰勝,也已來不及了。
楊開泰的武力、勁力、自信心,都已打到了巔峰,已將他所有的潛力全都打了出來.他已打出了那股必勝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