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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璧立刻道:“我追左邊的一條。”
蕭十郎道道:“要追出他們的下落,就立刻回來,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風四娘道:“你…你會在這裡等我?”
蕭十一郎道:“不管有沒有消息,明天中午以前,我一定回來。”
風四娘抬起頭,看著他,仿佛還想說什麼,忽又轉身跳下了欄杆旁的小船,拿起長篙一點,一滴眼淚忽然落在手上。
遠遠看過去,前面的三條輕舟,幾乎都已消失在朦朧煙水中。
煙水朦朧。
夜已更深了,卻不知距離天亮還有多久。
湖上的水波安靜而溫柔,夜色也同樣溫柔安靜,除了遠方的搖船櫓聲以外,天地間就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了。
前面的船也已看不見,左右兩條船早已去得很遠,中間的一條船也只剩下一點淡淡的影子。
風四娘用力搖著船,眼淚不停地在流。
她從來也沒有流過這麼多眼淚,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流淚。
她只覺得說不出的孤獨,說不出的恐懼。
這世界仿佛忽然就已變成空的,天地間仿佛已只剩下她一個人。
雖然她明知蕭十一郎,一定會在水月樓上等她,蕭十一郎答應過的事從來也沒有讓人失望過。
可是她心裡卻還是很害怕,仿佛這一去就永遠再也見不到他了。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又想起了沈璧君,想起了沈璧君在臨去時說的那些話“…只有你才是蕭十一郎最好的伴侶,也只有你才能真正了解他—。”
現在她這番心意,顯然已被人辜負了。
她會不會怪她?會不會生氣?
在這淒迷的月夜雖,她的幽靈是不是還留在這美麗的湖山間?會不會出現在風四娘眼前?
風四娘更用力去搖船,儘量不去想這些事,卻又偏偏沒法子不想。
她真希望沈璧君的鬼魂出現,指點她一條明路。
在人生的道路上她幾乎已完全迷失了方向。
在這粼粼的水波上,她已迷失了方向。
一陣風吹過來她,抬起頭,才發現前面的小船,連那一點淡淡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風中隱約還有搖櫓聲傳過來,她正想追過去忽然發現船下的水波在旋轉。
旋渦中仿佛有股奇異的力量在牽引著這條船往另一個方向走。
這條船竟已完全不受她控制。
她本不是那種看見一隻老鼠就會被嚇得大叫起來的女人。
可是現在她卻已幾乎忍不住要大叫起來,只可惜她就算真的叫出來,也沒有人聽得見。
旋渦的力量越來越大,又像是有隻看不見的手,在拉著這條船。
她只有眼睜睜地坐在那裡,看著這條船被拉入不可知的黑暗中。
她的手已軟了。
忽然間,“砰”的一聲響,小船的船頭,撞在一根柱子上。
前面一座小樓,半面臨水,用幾根很粗的木柱支架在湖濱。
小樓上三面有窗,窗子裡燈火昏黃。
既然有燈就有人。
是什麼人?
那股神秘的力量,為什麼要把風四娘帶到這裡來?
風四娘連想都沒有想。長篙在船頭一點,船借水力,終於靠了上去。
只要能離開這條見了鬼的船,她什麼都不管了。
就算這小樓上有更可怕的妖魔在等著她也不管了。
不管怎麼樣能讓兩隻腳平平穩穩地站在實地上,她就已心滿意足。
冷水從鼻子裡溜進去的滋味,她己嘗過一次,她忽然發現無論什麼樣死法都比做淹死鬼好。
小樓後有個窄窄的陽台,欄杆上還擺著幾盆盛開的菊花。
燈光從窗子裡照出來,窗子都是關著的。
風四娘越過欄杆,跳上陽台,才算吐出口氣。
小船還在水裡打著轉。突聽“嘩啦啦”聲響,一個人頭從水裡冒出來,竟是太湖中的第一條好漢“水豹”章橫。
原來這小子也是他們一路的。
風四娘咬了咬牙,忽然笑了“我還以為是水鬼在找替身,想不到是你。”
章橫也笑了雙,手扶了扶船舷,人已一躍而上,站在船頭,仰著臉笑道:“我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風四娘居然還記得我。”
風四娘嫣然道:“你知道我就是大名鼎鼎的風四娘?”
章橫道:“我當然知道。”
風四娘眼珠子轉了轉,道:“這地方是你的家?”
章橫笑道:“這是西湖,不是太湖。我只不過臨時找了這屋子住著。”
風四娘道:“那麼這就是你臨時的家。章橫道:“可以這麼樣說。”
風四娘道:“你把我帶到你臨時的家,是不是想要我做你臨時的老婆?”
章橫怔了怔,嘴裡結結巴巴的竟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他實在想不到風四娘會問出這麼樣一句話來。
風四娘卻還在用眼角瞟著他,又問道:“你說是不是?”
章橫擦了擦臉上的水珠,終於說出了一句“我不是這意思。”
風四娘又笑了,笑得更甜:“不管你是什麼意思,這地方總是你的家,你這做主人的為什麼還不上來招呼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