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沈璧君道:“可是你並沒有把握。”
蕭十一郎目光似乎很遙遠,良久良久,才嘆了口氣,道:“我的確沒把握。”
?他很快地接著又道:“但我們還有希望。”
沈璧君道:“希望?什麼希望?”
蕭十一郎道:“也許我能想出法子來破天公子的魔咒。”
?沈璧君道:“那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
她仰起頭,流著淚道:“求求你,求求你讓我做一件事。”
?蕭十一郎道:“你說。”
沈璧君道:“求求你讓我去做那惡魔的祭物,我情願去,莫說要我在這裡待十年二十年,就算叫我再待一天,我都會發瘋。”蕭十一郎道:“你一一”沈璧君不讓他說話,接著又道:“我雖然不是你的妻子,可是——為了你,我情願死,只要你能好好地活著,無論叫我怎麼樣都沒關係。”
這些話,她本已決定要永遠藏在心裡,直到死——:但現在,生命已變得如此卑微,如此絕望,人世間所有的一切,和他們都已距離得如此遙遠,她還顧慮什麼?她為什麼還不能將真情流露?
蕭十一郎只覺身體裡的血忽然沸騰了,忍不住也緊緊擁抱著她。這是他第一次擁抱她.
在這一瞬間,榮與辱、生與死,都已變得微不足道。
?生命,也仿佛就是為這一刻而存在的。
良久良久,沈璧君才慢慢地,微弱地吐出口氣,道:“你——答應了?”
?蕭十一郎道:“要去,應該由我去。”
沈璧君霍然抬起頭,幾乎是在叫著,道:“你——”
蕭十一郎輕輕地掩住了她的嘴,道:“你有家,有親人、有前途、有希望,應該活著的;但是我呢?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流浪漢,什麼都沒有,我死了,誰也不會關心。”
沈璧君目中的眼淚又泉涌般流了出來,沾濕了蕭十一郎的手。
?蕭十一郎的手自她嘴上移開,輕拭著她的淚痕。
沈璧君悽然道:“原來你還不明白我的心,一點也不明白,否則你怎會說死了也沒有人關心?你若死了,我——我——”
蕭十一郎柔聲道:“我什麼都明白。”
沈璧君道:“那麼你為什麼要說——”
蕭十一郎道:“我雖然那麼說,可是我並沒有真的準備去做那惡魔的祭物!”
他凝注道沈璧君,一字一字接著道:“我也絕不准你去!”
沈璧君道:“那麼——那麼你難道準備在這裡過一輩子?”
她垂下頭,輕輕地接著道:“跟你在一起,就算住在地獄裡,我也不會怨,可是這裡——這裡卻比地獄還邪惡,比地獄還可怕!”
蕭十一郎道:“我們當然要想法子離開這裡,但卻絕不能用那種法子。”
?沈璧君道:“為什麼?”
蕭十一郎道:“因為我們若是那樣做了,結果一定更悲慘!”
沈璧君道:“你認為天公子不會遵守他的諾言?’
?蕭十一郎道:“我認為這只不過是個圈套,他非但要我們死,在我們死前,還要儘量作弄我們,折磨我們,令我們痛苦!”
他目中帶著怒火,接著道:“我認為他不但是個惡魔,還是個瘋子!”
沈璧君不說話了。
蕭十一郎道:“我們若是為了要活著,不惜犧牲自己心愛的人,向他求饒,他非但不會放過我們,還會對我們嘲弄、譏笑。”
?沈璧君道:“但你也並不能確定,是嗎?”
她顯然還抱著希望、
?大多數女人,都比男人樂現些,因為她們看得沒有那深,那麼遠。
蕭十一郎道:“但我巳確定他是個瘋子,何況,他說的這法子本就充滿了矛盾,試想一個人若為了自己要活著,就不惜犧牲他的妻子,那麼他豈非顯然將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他妻子重,他既然將自己性命看得最重,就該用自己的性命作祭物才是,他既已用性命做祭物,又何必再求別人放他?”
他很少說這麼多話,說到這裡,停了半晌,才接著道:“一個人若死了,還有什麼魔法能將他拘禁得住?”
?沈璧君沉默了半晌,突然緊緊拉住蕭十一郎的手,道:“我們既然已沒有希望,不如現在就死吧!”
“死”,無論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件極痛苦的事。
但沈璧君說到“死”的時候,眼睛卻變得分外明亮,臉上也起了種異樣的紅暈,“死”在她說來,竟像是件很值得興奮的事。
她的頭椅在蕭十一郎的肩上,幽幽地道:“我不知道你怎想,但我卻早已覺得,活著反而痛苦,只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脫!”
蕭十一郎柔聲道:“有時,死的確是一種解脫,但卻不過是懦夫和弱者的解脫!何況——”
他聲音忽然變得很堅定,道:“現在還沒有到死的時候,我們至少要先試試,究竟能不能逃出去?”
沈璧君道:“但那位莊主說的話也很有理,在別人眼中,我們已無異螻蟻,只要用一塊小石頭,就能將我們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