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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醋黃的中年人冷冷道:“你怎麼知道他已大醉了七天?”
虬髯大漢道:“因為我知道他這人一向是有酒必醉的。”
史秋山遙視著湖水中的光影,同中帶著深思之色,緩緩道:“卻不知有多少女人肯來陪他醉?”
中年人道:“這次他究竟請了多少人?”
史秋山道:“江南一帶的武林英雄,他好像已全都請遍了。”
中年人道:“他為的是什麼?”
史秋山道:“不知道。”
主人請客,客人居然不知道他是為什麼請客的,看來這主人倒是個怪人。
風四娘雖然低垂著頭,眼睛裡卻已發出了光。
——主人是誰?
——是不是天孫?
一一他為什麼要將江南的武林豪傑全都請來?難道達又是個圈套?
——殺人的圈套?
想到死在“八仙船”里的那些人,風四娘幾乎已忍不住想拉住史秋山,叫他莫要上船去。
可是她自已倒又想上去看看,看看這個人究竟是誰?
月在湖心,人也在湖心,月在水波上,人也在水波上,水波溫柔得就像是月色,月色溫柔得就像是情人的眼波,情人的眼波卻已渺無蹤跡。
風四娘輕輕地嘆了口氣,忽然發現說話的人都已閉上了嘴,雖然閉上了嘴,眼睛卻張得很大,每個人都瞪著眼睛,在看著她,不是看她的腳,是在盯著她的臉,幸好她頭上還有頂竹笠擋住了月光。
風四娘的頭也垂得更低了些——男人的眼睛真該全都縫起來,也許連嘴都該縫起來。
史秋山忽然咧開嘴一笑,道:“我姓史,叫史秋山,太史公的史,秋色滿湖的秋山。”
他的眼睛雖小,嘴巴很大,好像一口就能吞下個半斤重的饅頭。
風四娘忍住了氣,低著頭叫了聲:“史大爺。”
“不是史大爺,是史二爺。”
史秋山道:“大爺是這位,他姓霍,霍無病。”
面色蠟黃的中年人點了點頭,風四娘只好又叫了聲:“霍大爺。”
一看你明明是有病的樣子,為什麼偏偏要叫做無病?
這句話總算忍住了沒說出來,她的脾氣好像已改了些。
“我叫王猛。”
虬髯大漢搶著道:“王八旦的王,我是老三。”
風四娘忍不住要笑,這位王三爺看來倒是比較有趣些。
她沒有笑,因為史秋山又在問:“姑娘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風四娘道:“我是個搖船的。”
蟲秋山道:“搖船的難道就沒有名姓?”
風四娘道:“搖船的有沒有名姓,大爺們都不必知道。”
史秋山道:“既然同船共渡,就是緣份,既然有緣份,又何妨問一問名姓?”
風四娘素性閉上嘴,她生怕一張嘴,就要指著史秋山的鼻於大罵山門。
——這個人實在是個“要命”書生,討厭得要命。
霍無病道:“婦道人家,總是不好意思跟男人通名道性的。”
史秋山道:“我看她並不像害羞的樣子。”
王猛道:“不管怎麼樣,人家既然不願說,你又何必一定要逼著人家說。”
史秋山道:“我既然已問了,她又何必一定不肯說?”他眼睛又叮著風四娘,沉著臉道:“你是不是不敢說?”
風四娘忍不住道:“不敢?我為什麼不敢?”
史秋山冷冷道:“用為你怕被我問出你的來歷。”
風四娘笑了,笑得並不嫵媚。她是在冷笑:“一個搖船的女人,難道還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來歷?”
史秋山也在冷笑,盯著她問道:“你真的是個搖船的?”
風四娘道:“當然是。”
史秋山道:“我看你不像。”
風四娘道:“我哪點不像?”
史秋山道:“從頭到腳都不像。”
風四娘咬了咬牙,冷笑道:“我若不像搖船的,你說我像什麼?”
史秋山霍然長身而起,“刷”的,展開了手裡的摺扇,搖了兩搖。
風四娘的手也已握緊。
——男人眼睛裡,若是帶著種不懷好意的微笑,她當然能看得出。
史秋山眼睛裡就帶著種不懷好意的微笑,他究竟想幹什麼?風四娘準備先發制人,不管他想幹什麼,先一腳把他踢下去再說。
幸好就在這時,後梢的沈壁君已在呼喚:“水月樓到了。”
風四娘轉過頭,燈光輝煌的樓船果然已在眼前,只要一抖身就可以跳過去,就算是個三百八十廳的人跳過去,那邊的船也絕不會翻的,甚至可能連搖部不會搖。
到了眼前,風四娘才看出這水月樓是條多麼大的樓船,既然是樓船,船艙當然有摟,樓上樓下的燈火都亮如白晝,絲竹管弦聲,是從樓上傳下來的,樓下卻聽不見人聲,人都聚在船船頭的甲板上,至少有三十個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卻聽不出在談論些什麼。
“這些人為什麼不進船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