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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裡當然不是人,但卻有隻手,一隻血淋淋的右手。
花平的手。
花平已沒有手!
刀,一定要用手才能握住的。
一個以刀法成名的人,兩隻手若都已被砍斷,他怎麼還能活得下去?
風四娘嘆了口氣,黯然道:“看來我只怕已永遠見不到這個人了。”
瞎子道:“現在你總該明白,你若要一個人去死,並石一定要砍下他腦袋來的。”
風四娘點點頭,她的確巳明白。
瞎子道:“所以我們只毀了你這張臉,你也就等於死了。”
風四娘道:“所以我最好還是乖乖地穿起衣服,跟你們走。”
瞎子道,“不錯。”
風四娘忽然大笑,道:‘你們這些瞎了眼的王八蛋,你們真看錯人了,你們也不打聽打聽,風四娘活了三十……歲,幾時聽過別人話的?”她罵人的時候也笑得很甜,這瞎子卻已被她罵得怔住。風四娘道:“你們若想請我到什麼地去去,至少也該先拍拍我的馬屁,再找頂轎子來抬我,那麼我也許還可以考慮考慮。”
她沒有再說下去。
就在這時,山谷闖忽然響起一陣奇異的吹竹聲。
接著,門外又傳來“叮”的一聲響。
瞎子們皺了皺眉,其中四個人突然將手裡的明杖在木盆邊緣上一戳,只聽“篤”的一聲,明杖已穿進了木盆,交叉架起。
這四個人就像是抬轎子一樣,將風四娘連入帶盆抬了起來。
四個人同時出手,同時抬腳,忽然間就已經到了門外。
門外也有個人站在那裡,面對著藍天白雲下的亂石山崗,手裡也提著根短棍。
但這個不是瞎子,卻是個只剩下一條腿的跛子。
他手裡的短棍在石地上輕輕一點,又是“叮”的一聲響,火星四濺。
這短棍竟是鐵打的。
短棍一點,他的人已到了七八尺外,卻始終沒有回過頭來看風四娘—眼。
風四娘嘆了口氣,喃喃道:“想不到我居然會在這裡遇見一個君子,居然好像從來也沒有看見過女人洗澡的君子。”
山風吹過,這跛子的衣袂飛揚,眨眼間,已走出了很遠。
這個只有一條腿的殘廢,竟遠比有兩條腿的人走得還快。
四個瞎子左邊兩個,右邊兩個,架著風四娘和那大木盆,跟在他身後,山路雖崎嶇,但他們卻走得四平八穩,連盆里的水都沒有一點濺出來。
那跛子短杖在地上一點,發出“叮”的一聲,他們就立刻跟了出去。
風四娘終於明白。
“這跛子原來是帶路的。”
可是他明明知道有個赤裸的絕色美人在後面,居然能忍住不回頭來看,這種人若不是世間少有的真君子,就一定是自恃身份,不肯做這種讓人說閒話的事。
這腦子本來難道也是個很有身份的人?
難道他也死過一次?
秋已漸深,山風中已有寒意。
風四娘已開始在後悔了,她本來的確應該先穿上衣服的。
她現在已真的覺得有點冷,卻又不能赤裸裸地從盆里跳起來。
何況,她也實在想看看,這些奇怪的瞎子,究竟想把她帶到哪裡去,究竟想幹什麼?
她的好奇心已被引了起來。
她本就是個喜歡刺激、喜歡冒險的女人。
瞎子倒還是緊緊地閉著嘴。
風四娘忍不住道:“喂,前面那位一條腿先生,你既是個君子,就該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我穿。”
跛子還是不回頭,好像不但是個跛子,而且還是聾子。
風四娘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遇見這樣幾個又啞又瞎、又聾又跛的人,也沒有法子了。
這條路本來是往山下走的,轉過一個山坳,忽然又蜿蜒向上。
前面一片楓林。楓葉已被秋色染紅。
風四娘索性也不理這些人了,居然曼聲低吟起詩來:“停車愛坐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楓林中忽然有人銀鈴肥嬌笑,道:“風四娘果然是風四娘,這種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情吟詩。”
聲音如黃鶯出谷,說話的顯然是個很嬌媚的年輕少女。
那跛子本已將走入楓林,突然凌空翻身,倒縱回來,沉聲叱問:“什麼人?”
他落在地上時,居然還是背對著風四娘,也不知是他不敢看風四娘,還是不敢讓風四娘看見他。
瞎子們的腳步也停下,臉上的表情,似又顯得很緊張。
楓林中笑聲如銀鈴般響個不停,已有個梳著條烏油油大辮子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走了出來。
秋天的夕陽照在她白生生的臉上,她的臉看來就像是春天的花朵。
風四娘忍不住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這小姑娘嬌笑著道:“可惜這個小姑娘在風四娘面前一比,就變成個小丑八怪了。”
風四娘媚然道:“像這樣一個又聰明、又漂亮的小姑娘,總不會是跟這些怪物一路的吧。”
小姑娘盈盈一拜,道:“我叫心心,是特地來送衣服給風四娘的。”
“心心,好美的名字,簡直就跟人一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