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頁
赤腰大漢一路將小轎恰上來,月明星稀,天地無聲。
夜雖更深,卻已不長了。
蕭十一郎也跟了上來,青衣童子手裡挑著的這盞燈籠,就像是在為他帶路的標誌似的。
難道天宗在寶石山巔也有個秘密的分堂?
抬轎的大漢健步如飛,挑燈的童子居然也能緊隨在後。
天地間還是靜寂無聲,可是童子手裡的白紙燈籠,卻忽然熄滅。
轎夫忍不住停身回頭,只見青衣童子一雙手還是將這已滅了的燈籠高高挑起,動也不動地站著。
黑衣人道:“看看是不是蠟燭盡了?”
語聲尖細,竟像是女人的聲音。
黑衣人又道:“快拿根蠟燭點起燈來。”
她一連說了兩句話,青衣童子卻連一點反應也沒有,還是動也不動地站著。
後面隊轎夫道:“這孩子莫非站在那裡也能睡著?我去看兩個人一起放下轎子,一個轎夫轉身走到童子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你……”
這個字剛說出,聲音突然停頓,就像是突然被人塞了樣東西在嘴裡。
挑燈的童子怔在那裡,這轎夫似也證住。
童於沒有反應,轎夫也沒有反應,一雙手還搭在童子肩上。
兩個人全都動也不動的站著,就像是變成了兩個木頭人。
前面的轎夫搖了搖頭,也走過來,剛走到他們兩人面前,就像是忽然中了什麼可怕的魔法一樣,整個人也僵住。
三個人就像是全都被一種神秘的魔法變成了木頭人,看來說不出的詭秘可怖。
蕭十一郎遠遠地看著,也不禁覺得很詫異,很吃驚·就連他都沒有看出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山巔上有個專門喜歡捉弄世人的魔神,總喜歡在這種淒迷的月夜裡,將凡人變作呆子。
蕭十一郎身上本就濕淋淋的,此刻竟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黑衣人卻還是端坐在轎上,紋風不動。
難道他中了魔法?
蕭十一郎正忍不住想過去看看,黑衣人忽然冷冷道:“好!好手法,隔空點穴,米粒傷人,像這樣的絕代高手,為什麼躲著不敢見人?”
這次她說的話長了,聽來更像是女人的聲音,只不過故意壓低了嗓子而已。
難道天宗的宗主竟是個女人?
她是在對誰說話?
突聽來鳳亭里一個人冷冷道:“我一直在這裡,你看不見?”
一個人從黑暗中走入月光下,麻衣白褲,手裡的白面布幡在風中飛舞,隱約還可以看出上面有八個字:“上洞蒼冥,下澈九幽。”
這人赫然竟是那行蹤詭秘、武功高絕的賣卜瞎子。
這瞎子怎麼會忽然又在這裡出現?
難道他真的是那本已練成“九轉還童,無相神功”的逍遙侯,天之子?
他為什麼要在這裡等著這黑衣人;看見他忽然出現,黑衣人的身子也似已突然僵硬,過了很久,才吐出口氣,道:“是你!”
瞎子冷冷道:“你還認得我?”
黑衣人終於走下轎子,背負著雙手,走上來鳳亭,才沉聲道,“你也認得我?”
瞎子冷冷道:“我若不認得你,誰認得你?”
黑衣人嘆了口氣:“不錯,你若不認得我,誰認得我?”
瞎子道:“現在我既已來了,你說應該怎麼辦?”
黑衣人道:“是你的,我就該還給你。”
瞎於道:“莫忘記連你這條命也是我的。”
黑衣人又嘆道:“我沒有忘,我也不會忘。”
瞎子道:“我一手創立了天宗,你……”
黑衣人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道:“你怎麼知道我在天宗?”
瞎子道:“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天宗的秘密?”
黑衣人垂下了頭,不再說話。
可是他們已經說了很多活,夜深人靜,山高鳳冷,蕭十一郎每句都聽得很清楚。
每句話里,顯然都隱藏著很多秘密。
極可怕的秘密。
蕭十一郎越聽越覺得可怕,只覺得心底發冷,一直冷到腳底。
黑衣人忽然又道:“你……你真的一定要我死?”
瞎子道:“我已死過一次,這次該輪到你了。”
黑衣人黯然道:“我又何嘗不是已死過一次,你又何必逼我……”
他突然出手,灑出了一片寒光,他的人圍著這六角亨的柱子轉了兩轉,竟忽然不見了。
瞎子凌空翻身,躲過了他的暗器,厲聲道:“你竟敢暗算我?你……”
亭子裡已只剩下一個人,他卻還在厲聲呼喝,破口大罵。
當然沒有人回應。
一陣風吹過,瞎子突然閉口,終於發現黑衣人走了。
他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黑暗中,顯得又可憐,又可怕,忽又仰首狂笑,道:“莫忘記天宗三十六處分堂都是我一手創立的,你還能逃到哪裡去?”
笑聲悽厲,他的人也圍著柱子轉了兩轉,也忽然不見了。
風更冷,星更稀。
轎夫和童子還是木頭人般站在月光下,三個人的臉都已扭曲變形,眼珠凸出,張大了嘴,仿佛在呼喊卻又聽不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