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頁
“現在你該為自己活幾天,過一段幸福平靜的日子,你跟我不同,若是再這麼樣流浪下去,你這一生就真的要毀了。”
這可是她的真心話。
對這個美麗如花,命薄如紙的女人,她的確已有了種出自真心的同情和憐惜。
但她卻忘了,憐憫有時甚至比譏諷更尖銳,更容易傷人的心。
沈壁君本已勉強控住的眼淚,忽然間又已落下面頰。
她用力握緊雙手,過了很久,才慢慢地問:“你要我怎麼樣?”
風四娘道,“我要你回去。”
沈壁君道:“回去,回到哪裡去?你明明知道我已沒有家。”
風四娘道:“家是人建的,只要你還有人,就可以重新建立一個家。”
沈壁君道:“人……我還有人?”
風四娘道:“你一直都有的。”
沈壁君道:“連城壁?”
風四娘點點頭,苦笑道:“我一直看錯他了,他並不是我猜想的那個人,只要你願意回到他身邊去,他一定會好好地對你,你們還是可以有一個很好的家/沈壁君在聽著,似已聽得出神,就像是個孩子在聽人說一個美麗的神話。
風四娘道:“現在我已知道,那個秘密組織叫‘天宗’,宗主是一個很矮小,還養著條小狗的人,並不是連城壁。”她嘆息著,又道:“所以我本不該要你離開他的,不管怎麼樣,他至少沒有欺騙你,你回到他身邊,總比這麼樣在外面流浪好得多。”
沈壁君還在聽著,還是聽得很出神。
世上絕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喜歡這麼樣在外面流浪的。
她是不是已被打動?
風四娘道:“只要你願意,我隨時都可以陪你回去,我甚至可以去向他道歉。”
這也是她的真心活。
只要沈壁君真的能得到幸福,無論要他做什麼,她都願意。
沈壁君卻笑了,突然瘋狂般大笑。
風四娘怔住。
她從未想到沈壁君會有這種反應,更沒有想到沈壁君會這麼樣笑。
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就在這時,沈壁君的微笑突然又變成痛哭——不再是悄悄流淚,也不再是輕輕哭泣,而是放聲痛哭。
除了蕭十一郎外,她也從未在別人面前這麼樣哭過·她哭得就像是個受了驚駭的孩子。
這種哭甚至比剛寸的那種哭更不正常,像這麼樣哭下去,一個人說不定真的會哭瘋了。
風四娘忍不住衝過去,用力握住她的肩。
沈壁君還在哭。
風四娘咬了咬牙,終於伸手,一掌摑在她臉上。
沈壁君突然“停頓”。
不但哭聲停頓,呼吸、血脈、思想也全都停頓。
她整個人都已停頓,麻木,僵便,就像是突然變成了個木偶。
風四娘的淚卻已流了下來,黯然道:“這是為了什麼?是不是因為我說錯了話?”
沈壁君沒有動,一雙空空洞洞的眼睛,仿佛在看著她,又傷佛凝視著遠方。
風四娘道:“我說錯了什麼,我……”沈壁君突然道:“你沒有惜,他的確不是夭宗的宗主,但我卻寧願他是的。”
風四娘又怔住:“為什麼?”
沈壁君道:“因為天宗的宗主,至少還是個人/風四娘道:“難道他不是人?”
沈壁君的臉又因痛苦而扭曲,道:“我一直認為他是個人,不管他是好是壞。總是個了不起的人,誰知道他只不過是個奴,
才。”
風四娘道:“奴才?誰的奴才?”
沈壁君道:“天孫的奴才?”
風四娘道:“天孫?”
沈壁君冷笑道:“逍遙侯是天之子,他的繼承人當然是天孫。”
風四娘道:“連城壁雖然不是天孫,卻是天孫的奴才。”她更吃驚,更意外,忍不住問道:“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
沈壁君道:“因為……因為我還是他的妻子,昨天晚上,我還睡在他房裡。”
這些話就像是鞭子。
她說出來時,就像是用鞭子在抽打著自己。
這種感覺已不僅是痛苦而已,也不僅是悲傷、失望……還有種無法形容的屈辱。
風四娘了解這種感覺。
她沒有再問,沈壁君卻又接著說了下去:“他以為我睡著了,他以為我已喝光了他給我的那碗藥。’“你知道那是迷藥?”
“我不知道,可是我連一口都沒有喝。”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就是不想吃藥,什麼藥都不想吃。”
風四娘心裡在嘆息。·他知道那是為了什麼———個已對生命絕望,只想拼命折磨自己的人,是絕不會吃藥的。
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看來仿佛是巧合,其實仿若仔細去想一想,就會發覺那其中一定早已種下了“前因。”
你種下的是什麼“因”,就一定會收到什麼樣“果”,——你若明白這道理,以後播種時就該分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