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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藤扼腕道,“他怎會如此想不開?其中莫非還有什麼隱情麼?”
?厲剛忽然一拍桌子,厲聲道:“無論他是為了什麼,都大大的不該!朱家世代單傳,只有他這一個獨子,他卻出家做了和尚!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虧他還念過幾天書,竟連這句話都忘了,我若見了他——哼!”
?萬重山和徐青藤面面相覷,誰也不話了。
風四娘一肚子氣還未消,忍不住冷笑道:“你看這人多奇怪,什麼人的閒事他都要來管管。”
厲剛霍然長身而起,怒道:“我就是喜歡管閒事,你不服?”
楊開泰也站了起來,大聲道:“厲兄莫要忘了,他是我的朋友。”
厲剛道:“是你的朋友又怎樣,厲某今日就要教訓教訓你這朋友。”
楊開泰臉都漲紅了,道:“好好好,你——你——你不妨先來教訓教訓我吧!”
兩人一挽袖子,像是立刻就要出手,滿屋子的人竟沒有一個站出來勸架的,因為大家都知道厲剛的脾氣,誰也不願再自討無趣。
突聽一人道:“你們到這裡來,是想來打架的麼?”
這句話說得本來不大高明,非但全無氣派,也不文雅,甚至有些像販夫走卒在找人麻煩。
但現在這句話由這人嘴取說出來,分量就好像變得忽然不同了,誰也不會覺得這句話說得有絲毫不雅、不高明之處——因為這句話是沈太夫人說出來的。
沈太君無論年齡、身份、地位,都已到了可以隨便說話的程度。能夠挨她罵的人,心裡非但不會覺得難受,反而會覺得很光榮。她若對一個人客客氣氣的,那人反而會覺得全身不舒服。
這道理沈太君一向很明白.
無論對什麼事,她都很明白。她聽得夠多、看得夠多,經歷過的事也夠多了。
現在她的耳朵雖已有點聾,但只要是她想聽的話,別人聲音無論說得多么小,她還是能將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若是她不想聽的話,她就一個字也聽不到了。
現在她的眼睛雖也不如以前那麼明亮敏銳,也許已看不清別人的臉,但每個人的心她卻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丫頭們將她扶出來的時候,她正在吃著一粒蜜棗,吃得津律有昧,像是已將全副精神都放在這粒棗子上。
方才那句話就好像根本不是她說的。
但厲剛、楊開泰都已紅著臉,垂下了頭,偏過半個身子,悄悄將剛捲起的衣袖又放了下來。
滿屋子的人都在恭恭敬敬地行禮。
?沈太君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道:“徐青藤,你帽子上這粒珍珠可真不錯啊!但你將它釘在帽子上,豈非太可惜了嗎?你為什麼不將它接在鼻子上呢?也好讓別人看得更清楚些。”
徐青藤的臉紅了,什麼話也不敢說。
?沈太君笑眯眯地瞧著柳色青,又道:“幾年不見,你劍法想必又精進了吧?天下大概已沒有人能比得上你了吧?其實你外號應該叫做‘天下第一劍’才對,至少你身上掛的這把劍比別人的漂亮得多。”
?柳色青的臉也紅了,他的手本來一直握著劍柄,像是生怕別人看不到,現在卻趕快偷偷的將劍藏到背後。
他們的臉雖紅,卻並沒有覺得絲毫難為情,因為能挨沈太君的罵,並不是件丟人的事。
?沒有挨罵的人,看來反倒有些悵依然若有所失。
楊開泰垂著頭,訥訥道:“小侄方才一時無禮,還求太夫人恕罪。”
?沈太君用手扶著耳朵,道:“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呀!”
楊開泰臉又紅了,道:“小——小侄方才無——無禮——”
沈太君笑了道:“哦——原來你是說沒有帶禮物來呀!那有什麼關係,反正我知道你是個小氣鬼,連自己都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怎麼會送禮給別人?”
楊開泰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厲剛忍不住說:“晚輩方才也並未想和楊兄打架,只不過這兩個人....”
沈太君道:“什麼,你說這兩人想打架?”
她笑眯眯地瞧了瞧風四娘和蕭十一郎,搖頭道:“不會的。這兩個人看來都是好孩子,怎麼會在我這裡打架?只有那種沒規矩的野孩子才會在這裡吹鬍子、瞪眼睛,你說是嗎?”
厲剛楞了半響,終於還是垂首道:“太夫人說的是。”
風四娘越看越有趣,覺得這位老太婆實在有趣極了,她只希望自己到七八十歲的時候,也能像這老太婆一樣有趣。
沈太君笑道:“這地方本來客人還不少,可是自從璧君出了嫁之後,就已有很久沒這麼熱鬧過了。我這才明白,原來那些人並不是來看成這老太婆的!但今天你們若也想來看看我們那位大美人兒,只怕就難免要失望。”
?她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線,道:‘我們那位大丫頭今天可不能見客,她有病。”
楊開泰脫口道:“有病?什麼病?”
沈太君笑道:“傻孩子,你著急什麼?她若真的有病,我還會這麼開心?”
她擠了擠眼睛,故意壓低聲音,道:“告訴你,她不是有病,是有喜,但你千萬不能說是我說的,免得那丫頭又怪我老婆子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