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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仍然存著萬一的希望,搶先問道:“卻不知受傷的是哪些人?”
龍一閃道:“當時‘魯東四義’恰巧都在府上作客,大俠、三俠已不幸遇難,二俠和四俠也已身負重傷。”
?“魯東四義”也姓沈,本是金針沈家的遠親,每年沈太君的壽辰,這兄弟四人必備重禮,準時而來,這一次不知為什麼也遲了,竟趕上了這一場大難,武功最強的大俠沈天松竟遭了毒手。
?這兄弟四人,沈璧君非但認得,而且很熟。
她咬了咬櫻唇,再追問道:“除了沈二俠和沈四俠外,還有誰受了傷?”
龍一閃緩緩搖了搖頭,嘆道:“除了他兩位外,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他說得雖然好像是“再也沒別人負傷”,其實意思卻很明顯地是說“再也沒有別人活著”。
沈璧君再也忍不住了,嘎聲道:“我那祖…祖…。”
話未說完,一跤跌在地上。
龍一聞道:“沈天菊與沈天竹就在那邊船上,夫人何妨也到那邊船上去歇著,再從長計議。”
?湖岩邊,果然可以隱約望見—艘船影。
沈璧君跟瞧著遠方,緩緩點了點頭。
?龍一閃道:“夫人自己是否還能行走?”
沈璧君望著自己的腿,長長嘆息了一聲。
雷滿堂忽然道:“在下今年已近六十了,夫人若不嫌冒昧,就由在下攜夫人前往如何?”
沈璧君忽然道:“且慢。”
她聲音雖弱,但卻自有—種威嚴。
雷滿堂不由自主停住了腳,瞪著眼睛,像是覺得很奇怪。
沈璧君咬著嘴唇,慢慢道:“沈二俠和沈四俠真的在那船上?”
雷滿堂蠟黃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忽道:“夫人莫非信不過我兄弟?”
沈璧君訥訥道:“我……我只是……”
她自己的臉也有些紅了,對別人不信任,實在是件很無禮的事,若非連遭慘變,她是死也不肯做出這種事來的。
龍一閃淡淡一笑,道:“夫人身遭慘變,小心謹慎些,也本是應該的,何況,夫人從來就不認得我兄弟倆。”
他這幾句話說雖客氣,話中卻已有刺。
沈璧君紅著臉,嘆道:“我……我絕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不知道沈二俠和沈四俠的傷重不重?是否可以說話?”
?雷滿堂沉著臉,道:“既然還未死,怎會不能開口說話?”
龍一閃嘆道:“沈四俠兩天來一直未曾合過眼,也一直未曾閉過眼,他嘴裡一直翻來覆去地念著一個人的名字。”
沈璧君忍不住問道:“誰的名字?”
龍一閃道:“自然是那兇手的名字。”
沈璧君全身都顫抖起來,一字字問道:“凶...手…。.是……誰?”
兇手是誰?
這四個字說得雖然那麼輕、那麼慢,但語聲中卻充滿了怨毒之意,那店伙聽得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雷滿堂冷冷道:“夫人既不信任我兄弟,在下縱然說出那兇手是誰,夫人也未必相信,不如還是自己去看看的好。”
龍一閃笑了笑,接著道:“此間四下無人,夫人到了船上,也許還可放心些。”
他的人看來雖粗魯,說話卻極厲害。
這句話的意思正是在說:“這裡四下無人,我們若對你有什麼惡意,在這裡也是一樣,根本不必等到那船上去。”
沈璧君就算再不懂事,這句話她總是懂的,莫說她現在已對這二人沒有懷疑之心,就算有,也無法再拒絕這番好心。
?她嘆了口氣,望著自己的腳,訥訥道:“可是……可是我又怎敢勞動兩位呢?”
雷滿堂“哼”了一聲,將“雷公鑿”往腰上一插,忽然轉身走到那馬車前,只見他雙手輕輕一扳,已將整個車廂都拆開了。
拉車的馬驚嘶一聲,就向前奔出。
雷滿堂一隻手抓起一塊木板,一隻手挽住了車輪,那匹馬空自踢腿掙扎,卻再也奔不出半步.
?那店伙瞧得吐出了舌頭,哪裡還能縮得回去?他做夢也想不到這矮小枯瘦、其貌不揚的小個子,竟有如此驚人的神力!
沈璧君也瞧得暗暗吃驚,只見雷滿堂已提著那塊木板走過來,往她面前一放,板著臉道:“夫人就以這木板為轎,讓我兄弟抬去如何?”
?這人如此神力,此刻只怕用一根手指就可以將沈璧君打倒,但他卻還是忍住了氣,為沈璧君設想如此周到。
沈璧君此刻非但再無絲毫懷疑之意,反而覺得方才實在對他們太無禮,心裡真是說不出的不好意思。
她覺得這世上好人畢竟還是很多的。
船並不大,本是游湖用的。
?船艙中的布置自然也很乾淨,左右兩邊,都有張很舒服的軟櫥,此刻軟榻上各躺著一個人。
左面的一個臉色灰白,正閉著眼不住呻吟,身上蓋著床絲被,沈璧君也看不出他傷在哪裡。
但這人正是‘魯東四義”中的二義土沈天竹,卻是再無疑問的。
右面的一人,臉上更無血色,一雙眼睛空空洞洞地瞪著艙頂,嘴裡翻來覆去地說著七個字:“蕭十一郎,你好狠…蕭十一郎,你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