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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被囚|禁了啊。
……無所謂。反正這個世界也沒有弟弟。
公爵懶得去調查周圍環境(雖然看到床的她不可避免意識到這裡是個貴族臥室),前情提要,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她把頭向後仰,直接癱在了床上,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
真累。
接下來做什麼呢?
真累。
反正按照那本破書里記載的,我是被理察囚|禁在他的莊園裡了吧。
真累。
眼睛沒有問題,看來理察還沒有破壞我的眼睛。
真累。
手腕腳腕上也沒有什麼掙扎過的痕跡,似乎這是我剛被囚禁起來的時間點,還沒來得及反應?
真累。
剛被囚|禁的話……哦,那是理察把我從第一次火刑里換了下來,就在那之後不久吧。
真累。
離第二次火刑想必還有段很長的時間。策劃逃跑足夠了。按照身體的感覺,他也還沒來得及給我灌軟骨藥之類的東西。
真累。
伊莎貝拉側過頭,瞥見了床頭柜上的食物托盤。
散發著香味的乾淨食物,看上去很誘人,上面還有一束盛放的玫瑰,以及「請公爵慢用,屬下回來後會向您解釋清楚」的字條。
啊。裡面肯定混著安眠藥之類的東西。
伊莎貝拉緩緩吐出一口氣:「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逃出去又怎麼辦呢……」
向理察復仇。
向傑克復仇。
向亞歷克斯王復仇。
向那些貴族復仇。
復仇復仇復仇復仇……
我能逃開這種泥潭般的陰暗循環嗎?
不能。
離開狄利斯,我連安安穩穩睡上一覺都沒辦法做到,更別提安心隱居了。
「復仇啊……算了,沒什麼好做的,那就復仇吧。惡鬼的使命就是復仇,不是嗎。」
伊莎貝拉舉起手,空洞的紅眼睛望向天花板。
「……主人!主人!您在這裡嗎!」
突然,房間外響起了一個熟識的女聲——似乎在下雨的諾丁杉聽到過,那是個年輕活潑的女學生:「您,您是不是被困在這兒了——我聽見懷特主席和理察在談論——」懷特。
空洞的眼睛,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略微亮了亮。
——亮起的是暗淡的復仇之火。
「懷特……對了,那些孩子……要徹底把他的噁心實驗掐滅。」
我還不能休息。
我還不能倒下。
卡斯蒂利亞公爵搖搖晃晃地坐起身。
「是的。我在這兒。漢娜,你知道我的鞭子在哪兒嗎?」
——她們逃出理察的宅邸,只花了二十分鐘。
在手腳健全、體能充沛的基礎上(伊莎貝拉猜想原本的自己不設防地吃下了理察送來的昏迷藥物,並在昏迷中錯過了漢娜的第一次試探),公爵逃出這裡並不困難。
更何況,聰明伶俐的女僕,還偷偷為她捎帶了一份珍寶。
機械長鞭。
握緊這份長鞭,伊莎貝拉疲憊的腳步才稍微有力了一點。
「大人,大人,我和哥哥盡最大努力打探到了一點消息,王都的軍力目前都被分派到各地尋找您的下落了,現在王宮守衛空虛,如果您——」真累。
卡斯蒂利亞公爵揮鞭指向王宮,努力扮演著屬於曾經那個惡鬼的猖狂暴戾:「那就,從王宮開始。」
——太累了。
復仇,復仇,復仇,復仇……
抽殺,揮鞭,化劍,揮舞……
就像從理察的宅邸中逃出來一樣,在王宮中大開殺戒,直接用長鞭懟上了亞歷克斯王脖子的伊莎貝拉,覺得靈魂和身體已經脫節了。
她的靈魂一點點陷進腳底下無形的泥沼,身體卻還在完成一些可笑而必要的任務——譬如削掉國王的腦袋,提著王冠在王座上發出大聲嘲笑,把王冠扔到台階下再踩幾腳,踩幾腳時無意踩到了一個試圖伸手過來夠王冠的陌生公主……
哦,明明她只是踩到了那個公主的手,旁邊卻有個啞巴視死如歸似的沖了出來,抱住那個公主往回拖。
莫名其妙,她根本不認識。
惡鬼的身體猖狂大笑:「別妄想把老娘燒死!我說過,我會從地獄裡爬出來的!」
惡鬼的靈魂,麻木不仁地往泥沼里沉。
真累。
真累。
復仇。
去復仇。
我只有復仇了。
長鞭在半空中化為鋒利的鐵劍,一如既往地噴吐著火紅色的火花。
「卡斯蒂利亞公爵——別過來!再前行一步,就下令開槍——」伊莎貝拉扔掉國王的腦袋,隨手在衣服上揩了揩手上的污血,看向王宮大殿的台階下。
那兒正站著一排近衛隊,火銃漆黑的口子紛紛對準了她,而臉色發青的大王子傑克躲在最後面拿著擴音喇叭沖她喊話。
復仇。
對了,還有這一個。
伊莎貝拉繼續往前走,閃著火光的長劍在空中發出金屬摩擦的鏗鏘聲,赤紅色的眼睛仿佛滴著血——「鐺……」
「鐺……」
「鐺……」
女公爵手裡化為劍的長鞭振動了一下。
她茫然地抬起頭,沉在泥沼里的靈魂向天空的方向伸出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