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伊莎貝拉握著他的手上前一步,而狄利斯握著試管後退一步。
她主動將自己的額頭往他掌心裡湊了湊,示意他撫摸:「你能這樣關心我,我很開心。但是這也許有點過了,你完全可以不用管……」
「怎麼能不用管呢?」
機械師又退了退,雖然因為手掌撤不出來(被咕咕抓著,他不好意思用力往外扯)而狼狽,但依然執拗地堅持自己的觀點:「咕咕,也許在你之前的人生里,你習慣了將疾病看作一件小事情,也習慣了不被其他人類照顧。」
「但你的習慣,不代表這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疾病不是一件小事情,你也要被照顧,因為你是咕咕,一個小女孩。」
伊莎貝拉寬和欣慰的笑僵在嘴角。
下一秒,狼狽被逼退的機械師愣了一下,重新露出了鮮活的笑意:「你看,咕咕,你只是因為太久待在床上了,所以故意把溫度計調高來騙我?你的額頭溫度還是很燙啊。」
「哦,但是咕咕不會騙人的,看來這隻溫度計要調整了……」
作者有話要說:趕點失敗q請原諒我q狄利斯就像是一個第一次養小貓的鏟屎官,但伊莎貝拉對他又不僅僅是一隻貓,而是一個自閉社恐症患者第一次接觸的全世界——對方是可以被觸碰的鮮活生命,不是他的幻覺。
所以他不明白什麼事情是能夠「不緊張」的,他做不到「熟練」或「放心」。
——以及,溫度計需要調整嗎?
第36章 咖啡哪有牛奶好玩
出於種種原因,伊莎貝拉還是以「高燒未退」的理由,被狄利斯捆回了床上。
因為一旦她要在「溫度正常」上和狄利斯爭執,就必須假裝那支溫度計是被自己弄壞的;而她一旦假裝那支溫度計是被自己弄壞的,就又回到了被嘲諷「其實高燒還沒退,只不過想要下床玩耍呢,咕咕真是小孩子呀,嘖嘖嘖」的原狀。
伊莎貝拉……伊莎貝拉能怎麼辦,難道她要說自己的額頭只是在被狄利斯觸碰的時候產生了間歇性過熱??
不,她拒絕承認這一點,卡斯蒂利亞公爵絕對不會有什麼「間歇性過熱」「心率不齊」之類可笑的症狀,就算有,那也是被狄利斯嘴炮氣到時,與胃疼並發的綜合徵。
不過,狄利斯在之前的事情之後,似乎便與她拉開了距離。他被伊莎貝拉之前隨口的建議激起了興趣,正把自己最大的注意力挪到了那把火銃上——他這種完全轉移注意力,全身心投入新研究的行為讓伊莎貝拉無端鬆了口氣,也很快撲滅了之前的「溫度計」事件在兩人之間引起的奇怪氛圍。
不,倒也不用撲滅,一個有心裝聾作啞,另一個壓根就腦子裡缺根弦。
今天,伊莎貝拉終於被機械師承認「病情痊癒」,得到了下床活動的許可證。
她直接抱著枕頭和毯子挪到了他的實驗室里,意圖通過兇狠揉捏抱枕的花紋的方式來讓機械師後背發涼——因為她手中的是狄利斯第二喜歡的抱枕,沒錯,伊莎貝拉記得這個紅格子布的花色。
可惜,她沒能得逞。
完全沉浸在研究中的機械師就是一個自言自語的神經病,基本無視了外界的所有影像。
他手中的羽毛筆以驚人的速度在紙上移動著,眼睛在一堆伊莎貝拉叫不出名字的儀器里來迴轉動,還時常將指尖搭成塔狀,瞪著某個鬼畫符般的東西(他自己寫下的草稿),一呆就是幾小時。
伊莎貝拉甚至見證了他對著一個類似於顯微鏡的東西看了半天,邊看邊做記錄,眼睛與手的工作完全分離的瘋癲情形。
但因為沒能在手旁摸到稿紙(之前這貨莫名激動揮舞胳膊時把那摞稿紙掃到了地上),狄利斯便直接用羽毛筆在桌子上戳畫一連串的東西,似乎以為那是稿紙——將近三十分鐘後,他把眼睛從那個載玻片裡的東西上挪開,發現自己手旁是一片光禿禿的桌面,一大灘藍墨水,以及一支因為用力過猛被折斷的羽毛筆……
伊莎貝拉見這貨愣了愣,直接拿出了載玻片,用牙齒把它叼在嘴裡,神經質地原地轉了好幾個圈。
三十秒後,就在伊莎貝拉以為他要說什麼時(譬如「汪」),狄利斯又從桌上一堆奇怪的雜物里拽出了刻刀,以寫字時同樣迅疾的速度在木桌子上刻印自己想要的數據。
其神情之專注,手指之靈活,計算之迅速,令人嘆為觀止。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叼著載玻片,但是……莫名挺酷的?
伊莎貝拉旁觀了一會兒,正當她腦子一抽,覺得「這傢伙偶爾也會有種成熟男人的帥氣感啊」時,就聽見狄利斯倒吸一口冷氣。
她抱著他第二喜歡的抱枕,心裡也隨著這口冷氣一緊,微微傾過身去,準備觀賞他的重大發現——狄利斯「噗」地一口吐出叼在嘴裡的載玻片。
狄利斯「嚶」地一下捂住嘴,原地下蹲,肩膀不住抖動。
公爵大人:……哦,被載玻片剌到嘴了啊。
這個弟弟之前一個人究竟是怎麼生活的。
伊莎貝拉猶豫了一會兒,正打算走過去哄哄這個智障兒童,便見對方抖著手從桌上拽出一個標著nacl的瓶子,又拽下裝著清水的燒瓶——公爵大人:……啊,智障兒童還知道用淡鹽水清潔傷口,真聰明。
她抱著看幼崽學走路的心態,慈愛地圍觀了半天,卻發現機械師抓著燒瓶與藥瓶,遲遲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