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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夜晚,從他出於一時意氣,跑去跟蹤同班女同學開始——就走上了奇異的歪路。
事實證明,有的女孩子,無論外表多麼可愛無害,都不可以輕易跟蹤——她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
「快點!快點!再跑快點!」
安德烈·卡隆瘋狂地催促著自己的僕人,「那個……那個東西要追上來了!快!」
老僕人抓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後背浸滿冷汗。
也許是兩人出於恐懼的錯覺:他們離開那個水鬼,飛奔了一段時間後,再次聽見了緊隨其後的腳步聲。
不,那甚至不像是人類的腳步聲……哪裡有人類落腳時,會在草葉般的植物上發出尖銳的蜂鳴?
那是什麼機器……更可怕的是,那像是個活著、在喘息的機器!
老僕人現在萬分後悔,自己剛剛把唯一用來照明的魔法燈當作武器投擲出去的行為——小少爺為了跟蹤自己的同班同學,所選擇的路線本就是與正式商道背道而馳的,目前他們正疾馳在沒有照明的土路上——況且,現在四周已經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連道路前方的樹影都看不清楚,牛車行駛的方向完全依靠老牛的直覺。
夜晚正在向深夜轉變,而深夜總是醞釀著許多可怕的東西。
卡隆少爺的聲音逐漸變尖:「那個東西!那個東西更近了!它就在後面!在呼吸!真的在呼吸!」
老僕人勉力安慰他:「沒事的,小少爺,那隻『水鬼』已經被夫人的魔法燈擊中了……我確信它沒有追上——」「站住。」
蜂鳴著、喘息著的機器,終於追上了主僕二人。
深夜裡響起的聲音,是個微微發啞的女聲。
「前面的牛車,停下。」
僕人已經沒有任何武器可以拋出去攻擊那個「鬼魂」了,而對方也遠沒有之前的「水鬼」好對付——老僕人聽見一陣疾馳,一陣金屬蜂鳴,耳邊感到一股帶著機油味的蒸汽——只是瞬間,那個不明形狀的機器活物就從牛車旁疾馳而過,堵在了道路的正前方。
之所以明白那是正前方,是因為一片黑暗裡,唯獨兩隻銅鈴大的銀色眼睛亮亮地懸掛著——一匹機械馬。
一匹銀制的,活著的,眼睛裡竟然透露著人類色彩的機械馬。
而它的騎手?它有騎手嗎?
濃密的黑暗,讓僕人只能直直瞪著對方銀亮的眼睛。
「幽……幽靈馬……」
藏在僕人背後的小少爺尖叫一聲,終於沒了聲息——十一歲的男孩暈過去了。
「幽靈馬」開口了,依舊是微啞的成熟女聲:「你們,這個時間點,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附近?」
「只、只是、只是家裡的少爺一時任性……大、大人……」
伊莎貝拉挑挑眉。
看來拜狄利斯那件漆黑的大衣所賜,對方根本看不見自己,完全把她當鬼了?
她座下,不安分的機械馬噴了一聲濃重機油味的響鼻。
「你們的車上,還有別人嗎?」
「沒。沒有……大人,少爺今年才十一歲……請……」
老僕人怯懦地埋下了頭,卻只聽見「幽靈馬」冷冷地繼續發問,似乎根本不打算顧忌他們倆的死活——「你們剛才,有沒有在這附近遇到什麼人?」
「沒、沒有……水鬼……只有一隻水鬼,大人……漆黑的頭髮……從那邊的莎草地爬了出來……」
伊莎貝拉:哦,弟弟。
「他去哪了?」
「……那裡,那裡是諾丁杉北門的入口……應該……大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崩潰的僕人開始嗚嗚地哭泣,雙手抱頭蜷縮起來——看來是被嚇得再也問不出什麼了。
伊莎貝拉稍微思索了一下:從莎草地鑽出來,到達了諾丁杉的北門……看這個路人的樣子,狄利斯當時的形象應該很狼狽,所以讓他們誤以為是「水鬼」……啊。
那個混蛋,難道不是自己想像中的「知道筆記本瞞不了咕咕太久,便挑準時機逃命」,而是單純的……叒迷路了??
以他那可伸可縮,比薛丁格的貓還要不定量變化,扔在女人堆里能嚇到失智、沉迷研究時卻敢給自己下安眠藥的膽子——大抵真的認為那只是純粹的「研究」,被發現也不要緊?
否則,他也不會把那本筆記隨手夾在最近的書堆里。
所以,弟弟這個宇宙級的路障又迷路了?從鐘樓外圍一直迷路到了諾丁杉北門?
出來找人時,毫不猶豫就奔著與鐘樓完全相反的方向搜尋的伊莎貝拉:呵呵。我就知道。
「你們確定是那個方向?再重複一遍。」
「大、大人,的確是諾丁杉市集的北門,我很確定……請您,請您……」
伊莎貝拉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一老一幼,莫名覺得後面那個昏迷的小男孩有點眼熟。
自己見過?誰來著?既然記不清,那就不是重要角色吧。
目前的重點是找到弟弟,施加懲罰……等等。
北門。
諾丁杉市集的北門。
僕人抱頭顫抖了片刻,卻只從響鼻聲與金屬碰撞聲聽到了一句——「艹。」
「幽靈馬」也會罵髒話?它聽上去憤怒極了?怎麼回事……難道它和那只可怕的黑色水鬼是宿敵嗎?!
僕人心中,驚恐與好奇交織了半晌,最終卻再次被掠過耳朵的疾風嚇得五體投地,再也不敢動彈——「幽靈馬」早已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