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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長達二十五分鐘的精神污染。
在此之前,單純的她一直以為,嘴炮只能分為兩個等級。
第一等級,是以各種粗俗的名詞罵娘,適合挑起街頭鬥毆,也是她以前的嘴炮等級。那並不算完整的嘴炮,畢竟暴脾氣的公爵大人每次罵娘後都會抽出鞭子,進行實質性鬥毆。
第二等級,則是運用各種邪門歪道,甩出一串看似有理的道理,使用自己無懈可擊的邏輯體系,去精神強|暴自己的對手。此種嘴炮,是純粹的嘴炮,通常能把人氣到生無可戀,氣到大腦混亂,但並不會使用任何暴力手段,是殺人而無形。
她之前一直以為,狄利斯屬於第二等級的嘴炮。
但事實證明……她太小看他了。
傳說中的第三等級:洗腦。
「唉,我們可憐的亞歷克斯,他心底是喜歡男人的啊,你們難道沒有看到他通紅的眼睛嗎?每次那位公爵從王宮裡出來,他都會滿眼通紅地出現吧?那是憤怒於該死的世俗,憤怒於自己作為皇室卻不能挑選心愛之人——那位鬥雞眼的馬夫——那是悲憤啊!那是他靈魂的吶喊!」
吃瓜群眾震撼地點頭贊同。
伊莎貝拉:他只是單純地被我氣炸了。
「……據說呢,大王子傑克,為什麼要在外不停地抹黑自己曾經的未婚妻?說起來,也是命運,或者是遺傳的原因吧,可憐的傑克……他也……否則為什麼要對自己的未婚妻如此厭惡?皇室的那點東西,大家也明白,就算王子殿下心裡再怎麼反胃,也不得不裝出和諧美好的樣子……但他卻反其道而行……那是因為,和公爵無關,他噁心於與任意一個女性相處啊!他的心裡只有那位馬夫……那位屬於自己父親的馬夫!」
吃瓜群眾震撼地點頭贊同。
伊莎貝拉:他只是又慫又蠢。
——如此種種,長達二十五分鐘,一段跨越了生死的愛情故事,完全撇清了那位公爵的角色,並且徹底抹黑了皇室的兩位性取向,順帶diss了一波神殿聯盟。
「都是他們!阻擋了這些自由美好的愛情!迫害了我們的國王陛下與王子殿下!忽視了人權自由!」
伊莎貝拉:……
她不知道自己是聽完的,也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作為真正的卡斯蒂利亞公爵,她可以用生命保證,狄利斯說的那些事都是瞎扯。
但是……連她都快被說服了啊!
這麼一想,疑點太多了,那兩個蠢材似乎真的和馬夫之流有愛情……呸,我在想什麼?
狄利斯的洗腦是非常成功的。
起碼在他說故事的時候,那個吟遊詩人都忍不住彈起了七弦琴,為其中愛情的失落配樂;婦人們忍不住拿裙角揩眼淚;而伊莎貝拉面前的冰激凌,從蛋筒換成聖代,最後是一個三球香草花生仁香蕉船。
伊莎貝拉呆滯地吃完了甜筒聖代,還有香蕉船。
最終,他以一聲長長的嘆氣謝幕。
「就這樣吧。大家千萬不要去打探我如何知曉,我只是他們愛情故事中的一位路人。」
震撼的群眾含淚點頭。
狄利斯就這樣拉著伊莎貝拉走出了酒館,並聲情並茂地拋下了「國王和王子都是喜歡和自己馬夫瞎搞的同性戀」流言。
他通過一通「讚嘆愛情偉大從而倒髒水」的騷操作,從而讓所有人都相信了他講述的故事。
這可比那位公爵的謠言新鮮多了——這可是集愛情、倫理、皇室、痛苦、邊緣人士的一場大型醜聞啊!
伊莎貝拉毫不懷疑,那幫感動的民眾,回到家後就會立刻回過味來,消除了自己的一時同情,並興沖沖地向左鄰右舍宣傳自己聽到的皇室醜聞……
嘶。
「咕咕,香蕉船好吃嗎?」
嘴炮之王抱怨道,「他們只是不停給我倒酒,可我討厭酒精。我也想吃你的香蕉船。」
事到如今,伊莎貝拉不可能再相信對方嘴裡的「一時興起」。
「狄利斯。」她心情複雜地詢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幫那位公爵洗白?」
機械師聳聳肩,倒映著星空的眼睛明明應該深邃而認真,卻總顯得漫不經心。
他淡淡地說:「我和她有過一面之緣。舉手之勞,幫忙消滅一些謠言而已。」
……一面之緣?她怎麼不記得了?
「咕咕,過來,這家店好像賣裙子。你喜歡哪種蕾絲?」
仔細思索的公爵大人猛地被打斷了,她急忙衝過去阻止這個奇葩:「狄利斯!住手!喂!」
【多年前,某扇大門後】
他被白色影子帶領著,就要轉移到更深的白色里。
他低著頭,懶於抬起,懶於睜眼,懶於說話。
就在這時,一道張揚肆意的女聲響起——「憑什麼要我去上戰場?父親,恕我直言,您xx的xxx是不是被xx了?不然您的腦子裡怎麼就像填滿了狗屎呢?!」
於是他在這份粗俗的謾罵下抬起了頭。
門的細小縫隙里,門外的那個姑娘有一雙赤紅色的眼睛,滿臉鞭痕,嘴角還淌著血,他根本看不清她的五官……是個被欺負的弱者,很明顯。
但是她正耀武揚威地破口大罵著,眉飛色舞,氣勢凜冽到幾乎割裂了這扇他跨不過去的大門——「你們給老娘等著!等我回來了……哈,我會讓你們這幫混帳玩意兒都綁上城牆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