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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必須去集市採購。
【第二天早晨,八點整】
這一覺,伊莎貝拉睡得出奇的好。
不愧是主臥嗎……哈,這麼軟的床……真會享受。
她甚至做了一個有點奇怪的夢,夢裡自己躺在一團柔軟的雲朵里(那團絕對是雲朵,因為伊莎貝拉沒有枕過那麼舒服的織物的經歷),並時不時地伸腳去踹一片乾癟的海帶,因為她嫌棄那片海帶黑漆漆的一大坨,綴在雲朵上,很是影響雲朵的外觀。
每踹一腳,海帶就會抖抖自己的身子,給她罩上一層又一層的棉絮。
棉絮蓋得越多,伊莎貝拉的心情就越愉悅,頗有一種揚眉吐氣的爽快感,直到最後,她感覺整隻都被什麼巨大的棉絮完全包裹住了,又暖和又舒服……
公爵大人醒來時,十分滿意地在床上賴了好一會兒。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昨晚全然放鬆的睡眠狀態——數十年的人生里從未有過的——這種全然放鬆的狀態時多麼危險時,又深深皺起了眉。
模糊記得,她似乎因為某人的觸碰,跳起攻擊了一下,但卻沒有補上攻擊的後續?
……嘖,萬一對方是國王派來的殺手,她早就死在對方的刀下了。
所以,即便曾經登上了高位,站在權力巔峰的時候——卡斯蒂利亞公爵從未放鬆過自己,在日常生活里配置任何享受用的奢華用品。
……但狄利斯則和自己完全不同。
大公爵昏昏欲睡地檢討自己此時放鬆的態度:這都要怪那位隱世的機械師,電梯也好飛行器也好,還有這個堆滿了書籍、擁有柔軟大床的臥室——他完全是想怎麼舒服怎麼來。
這不公平。
伊莎貝拉吸了一口被子裡淡淡的咖啡香氣,卻更加困頓了:……這不公平,傳說中的「神明」與「惡鬼」……沒道理自己身為肆意妄為的「惡鬼」,還混的不如「神明」舒坦……該死的謠言……我也想要在未來擁有這麼一張大床……呼……
「叮叮噹噹!」
小姑娘!小姑娘!已經早晨八點整了,主人在餐廳等您吃早飯!
【五分鐘後】
狄利斯聽見餐桌對面的椅子被拉開時,便放下羽毛筆,把思緒從那份密密麻麻的計劃表里暫時拉了出來。
伊莎貝拉心虛地看了一眼他手指上的紗布——那大概就是自己昨天晚上咬出來的偉跡:「抱歉,狄利斯。」
機械師打量了她一眼,發現對方赤紅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著自己,裡面的情緒是很少見的猶豫。
狄利斯十分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咕咕,你看上去比平常小心多了,難道是只在猶豫要不要一頭撞在樹上的兔子嗎?別這樣,你不是肥兔子,人們只喜歡撞在樹上的肥兔子,因為有肉吃。」
伊莎貝拉:……
她一低頭,看見了盤子裡的燻肉芝士焗豆子,剛升起的惱怒又「噗嗤」熄滅。
……嘖,這個嘴炮畢竟不是尋求她力量庇護的手下,他沒義務給自己做飯,也沒義務頂著被自己咬傷的手指給自己做飯。
兔子就兔子吧。吱。人在屋檐下。
「對不起,狄利斯。」
伊莎貝拉磕磕絆絆地道歉,因為不習慣這個業務,她的雙頰上暈出了一點尷尬的紅暈:「我睡昏了,我睡過頭了。」
前一句指的是她昨晚咬傷對方的事,後一句則是為今天早晨的遲到道歉。
以往他們七點半就吃完了早飯,咳。
……更像兔子了。
「不必道歉,咕咕。」狄利斯收回視線,重新拿起羽毛筆寫字,「你這個年紀的兒童,八點起床是很正常的事,懶床也十分正常。」
他似乎是無意提了一句:「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你之前準時七點出現在餐桌旁的行為,比起同齡兒童真的非常優秀。」
伊莎貝拉瞬間警惕起來。
「我比較……我比較擅於自我管理。」
她吞吞吐吐地說,「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生活,所以就……」
是嗎,怪不得搶走了我身上的所有被子。
狄利斯原本也沒有和四歲幼崽計較的意思,聞言,便直接把擺在中間的沙拉碗推給她:「今天我們要去集市採購,咕咕。你最好吃得多一點,儲備能量,中午的午餐可能是黑麵包。」
伊莎貝拉沒注意聽。她的視線依舊停留在狄利斯手指的紗布上——那還是他慣用寫字的手。
不知是不是錯覺,伊莎貝拉總覺得他今天寫字時的筆速下降了。
「狄利斯。」她咬咬牙,決定再次重複一遍——作為高高在上的公爵,向來是別人虧欠自己,這種虧欠別人的感覺實在是——「對不起,狄利斯。」
公爵大人在餐桌下捏緊自己破破爛爛的袍角,努力憋出整個人生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誠懇道歉:「我、我很抱歉,咬傷你的手,今天的早餐,不用,很豐盛——」儘管狄利斯是個惹人生氣的嘴炮,但他不需要自己的金錢、權勢、人脈,卻願意傷著手給她做飯吃,天吶,這種虧欠感——「早餐?」
惹人生氣的嘴炮突然問道,「我的手,和今天早餐的豐盛有什麼關係?」
「我根本不會做飯,咕咕,這頓都是速凍在儲藏箱裡的袋裝廚房魔法,而且廚房的豆子再不吃就要過期了——嘿,撿個人形的研究物回來實在很划算,你以後可以幫我消滅不少即將過期的食材,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