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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情不自禁地想像這上面本應存在的傷疤——伊莎貝拉所真正經歷的傷疤。
我一直沒能見到她長大後的真正樣子……現在的成年狀態只是那些特殊火銃的影響……真正的伊莎貝拉是什麼樣的?
——如此,等狄利斯回過神後,發現自己盯著她的時間有點過長了。
伊莎貝拉問出那句話後就沒再出聲,報紙依舊蓋在她的臉上,隨著呼吸靜靜拂動。
……大概是睡著了。
狄利斯下意識往那裡走了一步,又發現這次她的身上好好蓋著毛毯。
嗯,毛毯好好蓋著,腳和手也仔細裹了起來,沒有束緊的頭髮呈最不會壓迫腦袋的姿態在靠枕上散開,在陽光下煥發出水銀的流動感。
是健康標準的午睡模板。
意識到自己沒什麼可做後,他手足無措地愣了一秒,就直接轉身,踏上下樓的階梯。
今天下午的確有著要緊的事務要處理……停留在這裡是低效率而不符合邏輯的行為。
為什麼他剛才會想走過去來著?最近用腦過度有些邏輯紊亂?
「去哪兒?」
然而,微啞的嗓音在他背後響起。
伊莎貝拉沒有睡著,她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問題。
狄利斯回頭,正好看到伊莎貝拉把腳伸出了毛毯——她半坐起來,窸窸窣窣扯下了臉上的報紙,色澤驚悚的眼睛此時充滿無害感。
大概是連續問了同一個問題兩遍,她稍微皺起眉頭:「大中午的,你去哪兒?」
狄利斯又下意識向那裡走了一步。他想過去用毯子裹住她的腳。
「我出門……有工作。」
哦,她又把腳縮回毯子裡了。她拿下了報紙,在整理自己的頭髮。
沒有可以幫忙整理的地方,也沒有可以照顧她的地方——走過去的理由好像又消失了。
進退兩難的機械師再次愣了一下,便準備把剛才的那步撤回去——「過來。」
準備午睡的女人說,抬起手臂,勾勾手指:「弟弟,過來一下。」
……叫我過來?有什麼必要的理由嗎?
狄利斯把疑問咽回去,知道如果他直接提問大概會被敲腦門。
他走過去。
「什麼事?咕咕,我今天下午的確是工作外出……唔唔唔唔!」
——沒有遭遇敲腦門,而是直接被她伸手捂住了嘴。
伊莎貝拉打了哈欠,探身過去,在自己的中指和無名指之間輕輕吻了吻——隔著她自己的手指,正對著狄利斯的嘴唇。
一個沒有絲毫接觸,不算吻的吻。
陡然拉近的距離和氣息讓後者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下意識想去摸她垂在肩上的頭髮。
伊莎貝拉啄了一口,稍稍拉遠,放鬆了捂住他嘴的手指,就著這個距離開口:「你打算去哪兒工作?」
狄利斯呆愣地回答:「諾德學院精尖研究所,院長讓我去監督一個重要項目。」
「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要做研究工作。」
「晚飯帶了嗎?」
「沒有,不打算吃晚飯。」
很好,這是再次打算為科學獻身。
……他以為自己是什麼陰沉沉的科學怪人嗎?不知道訂婚後要收斂收斂?
有必要再懲罰懲罰。
想到這裡,公爵微微笑了一下,手指再次收緊。
她再次隔著中指與無名指吻了吻他,然後自然地收回手掌,縮回毯子,重新放鬆地躺回沙發。
「記得把指南針和定位儀帶上,設置今晚六點半準時發定位信號。」
伊莎貝拉把毯子拉到肩頭,打著哈欠說,「到時候我循著指南針去接你,我們今晚在外面吃飯。好了,走吧,工作加油。」
狄利斯:……
他杵在原地,維持著木樁的姿態,呆滯了整整三秒鐘。
這三秒鐘是沒有任何思考的三秒鐘,全然空白。
接著,他遲緩地思考了十秒鐘:「我不需要你特地來接我,我可以自己回來」——這麼說一定會被咕咕瘋狂嘲諷我的認路能力。
「我是去工作,沒時間吃飯」——無論說不說都會被拖去吃東西的,在角斗方面永遠贏不了咕咕。
那麼,我這時候應該說——「咕咕……你叫我過來幹嘛?你的問題不需要我過來再問,浪費效率……」
「幹嘛?」
伊莎貝拉翻了個身,語氣自然無比:「親你。」
【三十分鐘後】
周末,錢德勒院長在地下研究所的入口處等待自己寄予厚望的機械師。
他等了半天,掏出懷表又看了一下,然後拿出手帕揩揩胖腦袋上的汗珠。揩乾淨了,又繼續等待,繼而掏出懷表……
很快,這套動作就以每五分鐘一次的頻率重複起來。
終於,在院長的手帕要汗濕時,他翹首以盼地盼到了自己等待的對象。
不遠處,教學樓的長廊上,搖搖晃晃過來一個氣質輕浮的黑髮男人,領結處盤著龍形的齒輪。
他舉著一顆黑漆漆的儀器,錢德勒院長猜那是指路用的東西。
「狄利斯教授——教授?」
對方一靠近,院長就吃了一驚:「你喝酒了?」
狄利斯:「……」
他沉默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掏出了教書用的眼鏡,把它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