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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作以前,她早就一鞭子端了這個破酒館……無非是又拿那件事做文章的平民們。
愚蠢。
和那兩個蠢材一樣,看不清自身處境。
他們編排的,正是當年停戰的事。
幾年前,帝國在那位公爵的率領下,以她前所未有的兇狠作風與殘忍暴虐的脾氣,幾乎一舉征服了整座大陸。
然而,作為一個內政較為混亂,還處在各個勢力互相傾軋鬥爭下的國家……突然讓它掌握整座大陸的控制權,無異於遞給靠挖礦發財的暴發戶一筆巨額債券。
這也是卡斯蒂利亞公爵當年停下征戰的原因之一——她認為,帝國必須先穩下來,慢慢消化這份天降橫財,整理好自己的內政。
而且,停止對剩餘幾個小國的進攻,也是給她自己留下的後手——伊莎貝拉當時相信,即便自己因為勢力過大被皇室忌憚,只要國王是個有點腦子的野心家,就會一直忍到內政清明、忍到她再次出兵蕩平全大陸之後——畢竟,作為一國之君,離統治全大陸只差幾個小國家的距離……他怎麼可能不心動呢?
心動了,自然會隱忍;隱忍了,自然會留機會、留時間給自己謀後路。
伊莎貝拉雖然脾氣暴躁,但她不蠢,更沒有王都里那兩位皇室蠢。
——所以她這個不錯的算計落空了,因為蠢材的執著是不能用邏輯來推算的。
不過,對於那位公爵突然的收兵,大多數平民都青睞於將其解讀為另一個更加浪漫、更加有趣、更加符合那位公爵「醜陋」名聲的故事……
譬如「那位公爵因為迷戀某東方小國的國王,所以決定停止戰爭」「那位公爵一直愛慕國王陛下,但被其嚴辭拒絕後惱羞成怒,拒絕再為國王陛下效力,並故意停止為陛下征伐土地」等等。
在那位公爵銷聲匿跡一年之後,人們對她的畏懼逐漸減弱。
同時,這一整年來,統治階層各種混亂的角逐讓他們的生活質量停滯不前,甚至每況愈下。
為了發泄生活的壓力,也為了趕跑心頭的陰影(「那位公爵到現在都沒有出現消息,我真希望是她死了」),群眾們十分歡迎類似的謠言。
許多亂侃當年停戰原因,編造各種故事,將那位公爵描寫成萬惡反派的詩句自然應運而生。
這些亂七八糟的故事由最大的傳播群體——吟遊詩人們——傳播,寫詩彈唱的人掙得盆滿缽滿,聽詩給錢的人得到了精神安定,雙方都十分開心。
故此,混亂的諾丁杉市集,出現了一堆吟遊詩人,大吹特吹各個版本的故事,也是極為正常,極受歡迎的事情。
……嘖,她能怎麼辦,又無法堵住群眾的嘴巴。
伊莎貝拉繼續黑著臉往後聽,聽見「那位公爵雙眼通紅,強迫奪過了國王陛下的初吻」時,不禁一陣陣的反胃。
她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伊莎貝拉深吸一口氣,扯扯身邊狄利斯的袖子,擠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狄利斯,我想去外面的鋪子買點菸花。能借我一些銀幣嗎?」
老娘要買爆竹回來炸了這個破酒館!炸!炸他娘的!
機械師低頭看看自己的研究物,沒有異議:「你想放煙花,咕咕?」
伊莎貝拉用力凹出自己最乖巧的造型:「是呀。」
這個破地方全部給我上天炸成煙花!爆炸!四濺!呸!
哼,要不是狄利斯在場要稍微維持點五歲兒童的人設,她就直接開始罵街了,罵爽了就跑,就算身體變小,這幫人也沒有抓到自己的能力!淦,從什麼開始罵起呢,從「傻逼」開始罵起——「你們這些傻逼!」
……咦?
一聲爆喝,剛好說出了伊莎貝拉的內心所想。
她茫然地看向站在自己旁邊的機械師——後者輕佻地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直到吸引過來全酒館的不善視線後,他往旁邊的櫃檯一靠,就像個沒骨頭的地痞流氓。
流氓不屑地說:「你們這些傻逼,什麼都不知道。我這裡才有第一手的真實情報……那位公爵啊,只是國王放在自己面前的擋箭牌——為了遮掩他的性取向,是的。」
全場寂靜。
一幫自詡良民的群眾們,紛紛被這位地痞流氓鎮住了。
雖然一開始聽見「傻逼」很不爽,但明顯這個流氓嘴裡的第一手情報更重要啊?!
有長舌頭的婦人已經催促起來了:「那你說說,什麼叫遮掩性取向?」
「哈,你們讓我透露,我就透露嗎?」
狄利斯打了個響指,示意吧檯後的服務生給自己倒是一杯啤酒,再指指伊莎貝拉,示意他給咕咕上一杯冰激凌。
急切想吃瓜的群眾立刻給伊莎貝拉遞上了一支巨大的巧克力蛋筒,並端來小板凳。
滿臉懵逼的伊莎貝拉:???
她目睹狄利斯這個奇葩充分散發自己輕佻氣質,做足了小混混姿態後——天吶,這人怎麼如此欠揍——群眾與伊莎貝拉本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到——正在這時,狄利斯輕咳一聲,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這要從幾十年前一個下雨的晚上說起,那時,我們的亞歷克斯國王陛下,還是一個脆弱愛哭的小男孩,他卻愛上了自己的馬夫,一個嘴角有顆球狀黑痣的男人……」
——這之後,伊莎貝拉經歷了人生中最漫長的二十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