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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梅瑞娜仰仗著啞巴不同——漢娜的主人,根本不需要她的任何付出。
卡斯蒂利亞公爵的確不需要任何幫助,她推開了所有橄欖枝,推開了所有屬下,似乎永遠是那個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惡鬼。
惡鬼的敵人們,將這份「拒絕」理解為「狂妄」。
而希望為惡鬼奉上生命的僕人——漢娜將這份「拒絕」理解為「痛苦」。
我想為您做點什麼。
我想為您奉獻什麼。
這份壓抑起來的渴望,在「那位公爵」去世的消息傳開後,徹底爆發開來。
仇恨、敬意、痛苦、悲傷、難以置信——在主人逝去後,漢娜以此為驅動力,瘋狂燃燒著自己。
兄長漢納在大王子身邊按兵不動:因為他們都相信,如果那位回歸,一定會第一時間報復明面上背叛自己最狠的王子傑克。
而漢娜則孤身潛入了梅瑞娜公主的王宮:因為公爵逝去後,她竟然在這位公主的身邊看見了公爵手下的第一副官——這背後掩藏的東西絕對是耐人尋味的。
漢娜的潛伏是卓有成效的。
整整三年,她把作為一個女僕所能掌握的所有——所有關於梅瑞娜公主殿下的細節,都深深記在心裡,仔細揣摩。
她弄清了副官理察和公主之間維持著怎樣的交易;她弄清了理察背叛公爵的具體時間——早在公爵倒台之前;她甚至弄清了理察之所以背叛公爵的原因……男人的天性……呵。
她像一隻蜘蛛,把那座王宮裡所有密切交織的人際關係都看在眼中,揣摩出一層層耐人尋味的內涵。
公主性格里扭曲的殘忍、啞仆不惜奉獻一切的忠誠,還有兩者之間隱隱的矛盾、裂痕……對於漢娜來說,這是她三年來所收集的最有價值的情報:這直接幫助她來到了可能離主人最近的地方。
而她作為一個「人微言輕」的女僕,還要披著貪婪虛弱的外衣……又是怎樣在公主的手下,打探出這麼多情報的?
答案顯而易見。
因為少年時那段噩夢般的經歷,漢娜早就把端莊女性應該秉持的某些信條拋到腦後……她曾經不止一次的利用自己的魅力,故意誘惑那些有價值的目標,從而達成自己的目的。
當然,在親生兄長的監督下,漢娜險險地將自己的「奉獻」停在了某個界線前。深知兄長可能會為此與自己決裂,漢娜她便不能使用一些,真正會輕賤她自己身體的方法。
那麼,她只能依靠難度最高、也是最有效的一種。
攻心。
這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事實上,當漢娜的確實施這種誘惑方式時,她發現自己非常擅長這個方法。
仿佛在玩一個遊戲。
除了哥哥和主人以外,一切都是可以被犧牲抹除的nc……而自己的攻略對象頂著紅色標識。
自己所要做的,並不是上前像個妓|女一樣曖昧勾引,而是琢磨分析他的一舉一動,據此締造出一個「攻略對象理想型」的人設,再慢慢接近他,讓他真正對自己產生「愛情」這玩意兒。
雖然漢娜自己也不相信「愛情」這種東西,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拒絕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型」。
成熟的男人,就裝出清純生澀的女學生。
自大的男人,就裝出柔弱無依的小白花。
地位尊貴與心智冷酷的男人肯定會難一些……嘛,不過自己也很少需要從那種身份的男人身上套情報,身為女僕,前提是保持低調。
確立目標,觀察,追蹤,解析,制訂相應性格偽裝,接近,讓其愛上,任務達成,情報到手。
經過三年的經驗積累,她玩這一套太熟練了——漢娜最擅長的就是分析觀察對方的性格,從而得出討好對方的方法——然而,就是這樣的她,今天在諾德學院圖書館,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所深深注視了——嗯,很遺憾,不是她本人,是她本人手上的書。
而且這個男人還一副「如果自己不肯借出自己手上的書,那麼就把她本人給弄死」的失智模樣。
出于謹慎,漢娜後退了一步。
「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漢娜小聲說,依舊努力維持著自己訂製好的羞澀人設——這位名為狄利斯的教授應該就是喜歡這一款啊,男人理想型的判斷我會搞錯嗎?
狄利斯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氣場已經接近「想吃人的失智猩猩」了——自幾天前的某個時刻開始,他連自己具體叫什麼都要花費好幾分鐘才能想起來,更別提控制他自己的表情氣場。
「我、我真的很喜歡……這些書……而且我的確想向教授請教……」怯懦地停頓一下,又深吸一口氣補上,進一步突出內心羞澀的掙扎,「……請教一些問題!我、我對機械師真的很敬仰——」「抱歉,我正忙於高深的研究。」
狄利斯直接打斷了這位小姐,並向其揚了揚自己手上的《論情緒管理》《逃避的訣竅》《哲學思辨:理智喪失之後的自我拯救》。
漢娜:你在忙於什麼高深研究啊。
狄利斯似乎從對方的無語裡讀懂了一些意思,進一步解釋道:「我正在研究理智與情感的連結性……正好是你所借的那些書里所闡述的課題。」
不,我對這種一聽名字就像瞎扯的課題沒興趣。
狄利斯對眼前這位小姐的確沒什麼惡感,黑框眼鏡再疊加她手上富有品味的書籍,整個人又擺著「請教導我」的好學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