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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她延後了自己「探索鐘樓」「瞞著機械師研究這裡構造」「想辦法找到武器」等一系列計劃,專心扮演一個乖巧聽話的孩子。
出於種種原因,伊莎貝拉今天在鐘樓上的日程,就和以前在飛行器上時沒有絲毫區別。
早晨七點三十分,吃過早飯,開始準備例行身體檢查。
早晨八點四十分開始,伊莎貝拉在機械師面前背誦熟讀了整整十二張單詞表,並記憶下自己讀錯的部分,反覆讀誦。
中午十一點半,她放下了那十二張手寫的單詞表,開始一口一口吃掉狄利斯留在桌子上的午飯,並對機械師本人在九點鐘時突然的消失抱有一份懷疑與冷漠。
吃完午飯後的下午一點鐘,選擇一個能照到陽光的位置再次誦讀上午讀錯的單詞,並借著充足的陽光鍛鍊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權作發育訓練。
這之後,伊莎貝拉往往會發現自己在一小塊軟墊子上醒來,指針指向下午三點鐘,身上蓋著一條有些煤油味的毛毯。
接著她會花費五分鐘和自己四歲的身體狀態生氣,再花費五分鐘和「午覺」這種兒童必備的東西生氣,期間用力磨著乳牙發出「嘶嘶」的聲音。
下午三點十分,伊莎貝拉會疊好小墊子與小毯子,去尋找這些東西的主人,打算認真道謝。
下午三點三十分,在某個奇怪的地方發現以奇怪姿勢歪斜著,正進行著奇怪研究的機械師。對其道謝,歸還毯子與墊子。
下午三點四十分,遭受對方「不愧是咕咕,睡覺時流下口水的濕跡也十分富有象徵意義」等一系列嘴炮攻擊,後悔對其認真道謝,並吱哇亂叫著沖向對方的膝蓋。
下午三點五十分,被機械師揉著腦袋推到一旁,接受水果糖安撫,並默默接過機械師製作完成的考卷,開始將上午學習的那十二張單詞表從頭到尾默寫一遍。
下午五點五十分,將考卷還給他,等待他的批改與講解。
傍晚六點三十分,和機械師一起開始吃晚飯。
【現在,傍晚七點整】
飛行器上的傍晚之後,就是一片黑暗。
狄利斯再如何神通廣大也沒辦法照亮失去太陽後的天空,所以,這個時間點通常是伊莎貝拉回到龍鱗下艙室的入睡時間。
反正那時的飛行器上也沒有別的事可做。
但鐘樓不一樣——傍晚之後,樓內密布的鏡面地板與鏡面穹頂就開始互相反射,使鐘樓樓頂那些巨大齒輪交疊在一起摩擦出的紅色星星成為了明亮的光源,照亮了塔內每一寸的區域。
更別提狄利斯那些古古怪怪,噴吐著銀色蒸汽與各色光芒的儀器。
即便是自己權勢最盛的時候,入夜後的城堡里點上多少蠟燭,也總有那麼點陰森昏暗的感覺,這裡卻完全不同。
……真的好夢幻啊,這裡。
沒有童年的公爵大人坐在地上,茫然地看著這些發呆,一時竟不知該做什麼。
她給自己定下的今日學習計劃已經結束了,而她和狄利斯公認:知識的吸取需要循序漸進,日積月累。
而狄利斯正凝眉注視著某本巨厚無比的典籍,看樣子一時沒法把自己從思考里拔|出|來。
但閒得發慌的公爵大人可沒有不打擾他的自覺。
「……狄利斯?狄利斯?狄利斯!」
「嗯。」
「你為什麼,要在周圍裝,鏡子?這麼多,鏡子?」
「嗯。」
「你為什麼,擁有,會發光的儀器?這麼多,會發光的儀器?」
「嗯。」
「你為什麼……狄利斯?狄利斯?狄利斯!」
狄利斯頭都不抬地吩咐道:「龍,去回答咕咕的問題,別打擾我看書。」
鐘樓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猛地「鐺」了一聲,低沉的嗓音震得兩人腳下的地板嗡嗡發顫。
狄利斯:……
很好,他的思路徹底被打斷了。
四歲的幼崽仍然很容易被響亮的鐘聲引起耳鳴,此時的伊莎貝拉捂住了耳朵,忿忿提出第三個問題:「鐘樓,不報時,為什麼,現在,敲鐘?」
狄利斯合上典籍,知道今天的進度大概就到此為止了。他揉揉眉心,解答了研究物的問題:「因為它是一頭自認紳士的龍,而紳士風格的龍只會在炫耀與發怒的時候吼叫。」
伊莎貝拉:「……你是說,他,敲鐘,等於,『吼叫』嗎?」
「鐺——」很好,她立刻得到了回答。
「好吧,看來我們不得不回到房間裡了……呃,現在是睡覺的時間嗎?龍?」
鐘樓不情不願地停下了低沉的「鐺」,而是讓周圍牆壁上的某塊齒輪稍微轉快了一點,使這面牆壁下擺著的某隻儀器噴出了銀色的火星。
狄利斯走過去觀察,並且似乎從旁邊拿起了什麼測量器。
伊莎貝拉運用自己貧瘠的機械知識猜測了一會兒:「它,難道,出故障,狄利斯?」
「鐺——」伊莎貝拉立刻重新捂住耳朵。
「哦,沒有,這是個簡單的齒輪傳動測率儀,因為數據不太精確,所以我廢除了它和鐘樓的關係,讓龍把它當成單純的報時器——你知道,他就像是個經常藏在房間裡咬手帕嚶嚶嚶的大姑娘,總是矯情到不肯出來說話,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練就了這樣一顆脆弱得不行的玻璃心,我總是建議他去山谷里趴一會兒,這樣也許就能安靜一點……龍,別想再吼,否則我明天就拆掉你的低沉嗓音配件——咕咕在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