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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拉仇恨的天賦,還真是歷久彌新啊。
她抱緊小瑪麗往陰影里退了一步,面對狄利斯不甘不願——並還想「嚶嚶嚶」,見鬼,為什麼我能看懂——的眼神,指指自己。
……沒帶寬檐帽,沒有弄假髮,沒有戴美瞳,扎眼的白金色長髮與紅色眼睛,極富標識性。
只要是個聽過幾句「那位公爵目色赤紅」之類詩句的傢伙,都會把她和卡斯蒂利亞公爵聯繫在一起。
更別提,她腳下還有團接近斷氣的玩意兒。
「……我知道了,咕咕,我去把他們引開,一小時後學院門口見。」
狄利斯只能轉身離去,誰讓把未婚妻氣狠、又製造了腳下那團玩意兒(理察)的人……是他自己呢。
見狀,伊莎貝拉總算放下了懸著的心。
她蹲伏在長廊後的某顆立柱後,靜靜等待了很久,直到不遠處的人聲消失,才走出陰影。
公爵低頭看看懷中的瑪麗小姑娘:依舊是昏迷狀態,嗯,很好。
就這樣把她放在懷特那裡,蓋好毯子後便去學院門口找弟弟吧。關於理察,我必須要和弟弟好好談談……調查的事暫且擱置在一邊。
然而,伊莎貝拉根本沒有意識到——從她在教室門口,背著書包準備離開開始——那一步是她離開這兒唯一的機會,但她卻選擇了放棄。
響應了瑪麗的呼喚,和理察偶遇,觀察到弟弟的反常……如今,又來到了懷特的辦公室門口。
文學家們都愛把命運比作「咕嚕嚕」旋轉的車輪,這是因為,他們都知道命運這玩意兒的不可逆轉性。
讓命運車輪停止轉動的機會往往只有一次,但它也許不過是微乎其微的一小步路,藏在一些被忽視的小細節里——所以,人類在命運面前如此渺小。
即便是惡鬼公爵,也這麼渺小……嗎?
【五分鐘後】
「這棟辦公樓的第三層,上樓後左手第四間辦公室……沒錯。」
伊莎貝拉抱著瑪麗,確認了一下門牌上的名字,便試探地旋動了一下門把手。
……門沒鎖。是走得匆忙嗎?
對了,懷特好像是弟弟那個研究項目的合作方……懷特現在應該也在那個研究所里吧,弟弟對我提過,他懷疑神殿聯盟也在研究那種奇怪的火銃。
伊莎貝拉不知道狄利斯早已拼湊出了全部真相,她回憶起的這則信息,是很久之前狄利斯隨口的推算。
既然懷特正在那個研究所里工作,瑪麗又說過「爸爸不允許陌生人進辦公室」,伊莎貝拉的動作就不再收斂了。
她大大方方地推門走進辦公室,又自然把門反鎖——進門後就是一條華麗的三件套沙發,伊莎貝拉抱著瑪麗走過去,把小孩放下,用沙發的抱枕輕輕墊起她的腦袋。
「不知道懷特什麼時候回來,一直躺在這兒會著涼吧……」
因為在「幼稚弟弟」與「真正的七歲小孩」之間選擇了前者,果斷給了後者一個手刀令其物理失憶……公爵難免有點愧疚。
她想了想,覺得不能直接把孩子扔在這兒受凍,要去給她找條毛毯才行。
伊莎貝拉直起身,左右環顧一圈。
辦公桌,書架,文件夾,幾株綠植,雕刻精美的小茶几,還有一個用來彰顯財力與品味的酒櫃。
裝潢低調而不失貴氣,是那些被器重的精英學者們通俗的風格,公爵在機械師議會那兒見過很多。
……倒不如說,同為學者,狄利斯的辦公地點奇葩到「魔幻」——會飛的鐘樓,會說話的龍影,會唱歌的儀器和噴墨水的天鵝餐巾——啊,物似主人型,物似主人型。
公爵想到什麼,無端微笑起來,又很快甩去了雜思——畢竟在當事人不在場的情況下,因為當事人的趣事露出微笑,讓她感到有點窘迫。
「如果是按照統一的風格……那邊會有一個休息室吧。」
伊莎貝拉走向辦公桌,稍微偏頭檢查了一下——果然,就在酒櫃後,被辦公桌遮擋住的視覺死角——還有一個小小的單間。
「休息室里應該有毯子……」
伊莎貝拉走進去,照習慣反鎖了休息室的門(這樣可以避免敵人從後方突然襲擊,這是士兵的後遺症),稍微打量了一圈。
休息室面積很小,一張單人床,一大捧束在床邊的絲綢床帳,以及一隻高大的、幾乎占了一整面牆的深色木櫃。
「……就算沒有毯子,柜子里也肯定有衣服。」
公爵走過去,拉開櫃門。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放大。
櫃內被木板分為簡單的兩層:上層懸掛著一件她分外眼熟的黑色燕尾服,下層則是一隻透明的玻璃盒。
玻璃盒內,靜靜躺著屬於卡斯蒂利亞公爵的長鞭。
【一個半小時後】
理察恢復意識時,還以為自己正處於數年前的戰場上——每一塊骨頭都在震顫、發痛,奇奇怪怪的地方淌著奇奇怪怪的血,嘴巴里有著血液的腥味,視線範圍內一片燒灼的火紅,還時不時出現黑色的斑塊。
火紅。黑色。
紅。黑。
「公爵……」
記憶里,一道泛著鐵鏽味的黑影掀開了屍體——一場爆炸後的餘威,扎滿了彈片的屍體被捲起的煙塵高高彈起,繼而壓在理察身上,讓他險於死於窒息——【還活著?還活著就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