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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身上下,看似沒有任何的傷處,但他自己卻覺得,他已經沒有任何一塊地方是屬於自己的了。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和內府,甚至連骨骼也感覺不到,滿鼻都是斬殺凶蟻之後異樣難聞惡臭的氣味,而自己的頭顱正被凶蟻咬碎,疼得他神魂俱裂。
岑藍走到他身邊,蹲下扒開他的眼睛看了看。
還好,神志倒還尚存,這般年歲當真算是心智過堅了。
極度的疼痛和恐懼,加上毒素的侵蝕,是會徹底腐蝕掉一個人神志的,一個不慎,姜嘯或許會直接瘋了傻了也說不定。
但他躺在地上,不到一個時辰,就摸索著爬起來了。
這一次他連自己吃東西都做不到,是岑藍半抱著他一口口餵給他的。
「我這輩子,還未曾這樣伺候過誰,」岑藍將餅子掰開,沾軟了湯汁,再送到他口中,手指點著他的鼻尖說,「你可要記住我這般對你。」
姜嘯吃了些東西,就開始狼吞虎咽,甚至有兩次差點咬到了岑藍的手指。
他半靠在岑藍的懷中,感受她身上的香軟溫柔,如同才從地獄裡面爬回了人間安樂窩。
他極其認真地點頭,一字一句,有些遲緩嘶啞,卻咬字清晰道,「我會記住的,記住師祖對我好。」
岑藍被他認真的神情逗笑了,又餵他吃了更多的清靈丹。
姜嘯又醉丹了,痴痴傻傻的只知道對著岑藍笑。
他像一張純淨的白紙,所渴望的東西都可笑得讓岑藍忍俊不禁。
她又陪他玩了大半夜的孩童才會玩的拍拍手,又給他唱搖籃曲哄睡了,倍覺好玩,捏著他熟睡的臉蛋玩了一陣子,竟頭一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岑藍睡得十分短暫,連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有,她就再度驚醒了。
噩夢令她犯噁心,連躺下的欲望都沒了,她斂氣凝神,這般在床上打坐一夜。
姜嘯夜裡無意識的尋她,清早上起來自己整個將岑藍用身體環住,雙臂還抱著她的大腿,姿勢十分的不雅。
姜嘯有些習慣了自己這德行,雖然也不好意思,但今早就要開始比試,他緊張更勝過羞恥。
臨走之時,他反覆的問岑藍,「師祖,我是不是練得太少了,我能行嗎?」
岑藍安慰他好幾遍了,懶得理他,他又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問她,「師祖,你不去看看我比試嗎。」
岑藍實在不想去那鬧哄哄的地方,她就不喜歡人多,可姜嘯一步三回頭的,磨人得厲害,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這兩日越發的蹬鼻子上臉,竟然來拉扯她。
「師祖……你就跟我去吧。」姜嘯實在想讓她去。
這兩日每每從幻境出來,姜嘯都能看到岑藍的臉,溫柔地對他笑,說著安慰的話。
他如狗一般的忘了自己的痛苦來自於她,當真如岑藍說的,只記得她的好,這張原本讓他畏懼不已的臉,現如今成了他安心和勇氣的來源。
岑藍從沒被人這樣磨過,這麼多年,她連個小寵都沒有養過,心冷如石,她也從未覺得不好。
可她也從沒想過,有天她會因為被一個人央求,就違逆自己的意願,當真幻化成普通模樣,跟著姜嘯去了選拔的比賽場。
雙極門中弟子無數,各門歸順之後,也都保持著原有門派的一切。
因此除卻統一的弟子名牌之外,他們衣著打扮完全南轅北轍海納百川,這般比賽選拔的現場,乍一看去可謂是花紅柳綠,包羅萬象。
岑藍幻化的樣貌平平無奇,站在這一眾喧鬧的弟子當中,雙眉緊蹙,隨時要閃人走開。
選拔擂台上對戰的弟子修為低劣得岑藍覺得眼睛疼,周圍還有人叫好哄鬧,讓岑藍想擰斷他們的脖子封住他們的嘴。
姜嘯被排在幾十號之後,他對戰的那個弟子打扮得如同一個雉雞精,那弟子是陰煞門那邊的,奇裝異服不算稀奇,可岑藍看一眼便知,這東西完全不是如今姜嘯的對手,那他到底在緊張個屁!
他在弟子群中緊張地看著台上,但是手卻死死抓著岑藍的手不讓她離開,手心潮濕得出水,岑藍那點耐心在一點點的被消耗殆盡。
又是一個弟子被轟下台,喧鬧聲此起彼伏,上首坐著的幾個長老也不管管,簡直像是凡間的菜市集。
岑藍嚴重懷疑這雙極門是否真如修真界傳言的那樣強大,在她看來在場的小崽子就沒幾個能成事。
那幾個長老也普遍不行!
一波一波弟子的竊竊私語和喧鬧讓她頭疼欲裂,岑藍抽開手要走,姜嘯卻捏得很死,甚至察覺到她要走,竟回頭抱住了她。
這在一眾弟子的擁擠當中絲毫也不顯得突兀,岑藍一刻也不想待,推他道,「我走了,我回寢殿去看你比試。」
正在這時候,上面的人分了勝負,住持弟子報下一隊的名字。
姜嘯聽聞自己被叫到了名字,頓時緊張得差點把岑藍用胳膊給攔腰抱折了。
「怎麼辦到我了,到我了到我了!」姜嘯聲音混著一堆弟子的喧鬧聲音鑽入岑藍的耳邊,岑藍不知是不是瘋了,竟也被他傳染得緊張起來。
「鬆開我。」
「鬆開我你快去吧!」
「你鬆開我,疼了!」
「姜嘯!一會名字過了,你要棄權嗎!」
「你放開我,沒事的,那個弟子打不過你,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