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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嘯睫毛飛速顫動,如蝶翅般在透著金光的帳幔之中飛舞,他伸手顫巍巍地抱住了岑藍的脊背,呼吸不暢,又無盡繾綣想要訴說,卻不敵岑藍低低一笑,在他耳邊問,「你是不是有話要與我說?」
姜嘯想要搖頭,卻在她如春風拂面的笑意中最終點了頭。
「是你師兄今日同你說的話吧。」岑藍問。
她本就生得溫婉姝麗,此刻在這如夢似幻的赤金符光之下,簡直如仙女入夢。
她笑著,溫柔得能將人溺死在這方寸之地,同那天一招將整個火烏秘境化為飛灰的天神降世完全不同。
她此刻周身無一絲肅殺,滿是夕陽晨光般的溫暖,這是除了姜嘯之外,誰也不曾見過的模樣。
好像這瞬間,她不是什麼雙極門老祖,不是修真界人人仰止畏懼的大能,只是屬於他一個人的萬丈紅塵。
他看著岑藍眉目痴痴,哪裡還會說什麼謊話,點頭道,「是。」
岑藍輕笑起來,伸手抽出髮簪,解下蓮花冠。
而後在姜嘯痴醉的注視下,撩開了遮擋自己的長髮。
她帶著笑意,伸出一根指尖推著姜嘯的眉心,推著他躺在榻上,低頭長髮跟著散落,掃在姜嘯的側臉,一直癢到他心裡。
岑藍說,「不著急,長夜漫漫,咱們慢慢說……」
金赤交織,聲息綿綿,此時此刻姜嘯這個真妖族,與盡情享用他的岑藍相比,反倒毫無任何妖異之感,處處赤誠且乖順。
岑藍並非耽於情}欲之人,可她一生苦修到如今,含仇裹恨走在荊棘之上,每一步都鮮血淋漓,每一步行差踏錯,都將墜落萬丈深淵。
她周身無紅塵,亦無甚能稱得上是安樂溫暖她的東西,唯有在這暫時摒棄一切沉重過往和計較雜念的時候,她才能縱容自己與她身邊環繞的這一縷來自姜嘯,卻連姻緣鏡都告訴她是孽緣的一抹紅,戲耍放縱片刻。
只是不巧不美的是,巔峰在即,姜嘯面上的幻術被岑藍一個手抖給解掉了,那張與他那生身的妖孽娘親有八分相像的臉,險些讓岑藍一巴掌拍死他。
彼時姜嘯還未意識到生命垂危,他黑髮撲滿軟枕,眉目半眯,眼尾因情動嫣紅似血,染上情潮的妖冶容貌,讓他如一朵開到荼蘼的彼岸之花。
他本忍著微微咬唇,不知自己面上幻術已解刺激了岑藍,還以為她即將登上巔峰,於是突然起身抱住她給她最喜歡的方式。
卻不曾想岑藍實在是被刺激到,尤其是姜嘯頂著這張臉突然起身,於是容天法袍的腰封被岑藍召來,她親手絞上了他的脖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
極樂之巔未等下落,姜嘯伏在床邊,咳得幾近嘔血,他脖頸青紫,只差一點就被岑藍給直接絞死。
幸好最後一刻,岑藍痛快過後恢復了理智,這才鬆了手,險些釀成滔天大錯。
岑藍松松披著外衣坐在床邊看著姜嘯咳得面色發青,難得生出了些許心虛和愧疚,抬起手撫在他後背上,慢慢地將靈力輸入他的身體。
片刻之後他的五臟六腑被理順,岑藍問姜嘯,「沒事吧?」
姜嘯閉著眼,側頭看著岑藍,血淚順著眼角緩緩滑下,眼尾鋒利無比的弧度讓他看上去像是恨極了岑藍。
岑藍見他這樣心頭一跳,姜嘯張口聲音嘶啞,「沒事。」
他緩緩搖了搖頭,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淚,側身抱住了岑藍。
「沒事。」他啞聲對著岑藍的側耳說,「就是有點疼,我不怕疼……」
姜嘯說,「師祖快}活麼。」
岑藍擁著姜嘯,神情晦澀不明。她故意將他養成這樣,又封印自己的記憶,做了步步演算,確實一切都在按照她的想法進行,她甚至欲劫已破。
但她確實不曾算到,姜嘯對她之情,已然不需用蠱蟲控制,她後來準備卻沒有用上的那些攝人心魂的東西,都不需要了。
他竟是連幾次歡愉之時險些被自己殺死,都不曾畏懼。
他始終不曾畏懼,更沒有怨恨。
岑藍抬手捏住姜嘯後頸,令他抬起頭,手指滑到正面,輕掐住他的脖子。
岑藍神色十分認真地問他,「不怕麼?」還敢問她是否快}活。
姜嘯看著岑藍微微搖頭,這又不是第一次,他太過信任岑藍不會真的殺他,也習慣了這樣的疼痛。
岑藍指尖力氣加重,卻是在緩緩釋放靈力為他治癒。
容天法袍造成的傷處,沒有那麼容易治療,岑藍一點點的為他驅散淤青,也仔仔細細地、一錯不錯地看著他的眉目。
這張臉,確實和他的生身妖女生得極像。
岑藍一家盡數死於妖女之手,自然無法不恨這張臉。
可她這一次卻是第一次將姜嘯和那個妖女剝離開來看。
那妖女乃是蘊生鳳冥妖族的血池傀儡,她生的那張臉,其實並不是她的模樣,而是鳳鳴妖族的模樣。
說姜嘯像她,不如說她像姜嘯。
那妖女雖然是姜嘯的生身母親,可她的血也來自鳳冥妖族,她只是個傀儡,是容器。
她勾引了當時生在人間,不曾被人發覺的擁有天生靈骨的自己的未婚夫,殺了那麼多人,在人間為禍幾百年,坐上了妖皇妖后的寶座,才利用這無盡的罪孽孕育出一個擁有不足一半鳳冥族血統的姜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