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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嘯果真傻兮兮地湊上前來給她渡氣,托著她朝著水上游的時候,岑藍突然睜開眼,摟住了他的脖子。
束縛在兩個人手上的縛仙索鬆開,岑藍整個人纏在姜嘯的身上,雙臂抱著他的頭,雙腿纏著他的腰,與他在水下唇齒相纏。
姜嘯戴著遮蓋半邊臉的面具,面具後的眼睛險些瞪出來,他透過靈珠映照進水底的光影,看到岑藍眼中得逞的笑意。
一如從前。
他手抓著岑藍的肩膀,本來想要推開她,可慢慢的,他卻寸寸箍緊了岑藍,帶著她朝著自己的須彌小境緩緩游去。
他抗拒不了她的,從來都抗拒不了。
水下的縛仙索環繞在兩個人的身邊,散發著幽光,像柔軟的燈帶,映著兩個時隔了四百多年再度相纏的靈魂,激盪起擴散在水底的水浪。
須彌小境的石門打開,岑藍被姜嘯抱著進門,進門之後兩個人依舊沒有分開,姜嘯兜著她的腿抵在石門之上,和岑藍一樣通身濕漉相擁。
無聲且瘋狂地糾纏。
縛仙索變換回最小,纏縛回岑藍的手腕,岑藍閉著眼睫毛濕漉,感受著姜嘯的熱情和瘋狂。
心中的得意都快化為實質,他果然沒忘了她,甚至還愛著她!
以為要多花費許多力氣的岑藍,簡直要喜歡死了姜嘯這模樣,這就是自己喜歡他的原因,從來都赤誠且坦然。
無論時隔多久,經歷過什麼,都一如既往的純澈如初。
岑藍激動的捧著他的頭,胸膛劇烈地起伏,一道幽光順著兩個人的頭頂落下,他們身上的水便瞬間消散,同時散落的還有姜嘯臉上的面具。
姜嘯本來也和岑藍一樣,激動到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著,他腦子亂糟糟的,根本不敢想像這是真的。
岑藍竟然真的回來了,他的天神回來了,來找他了!她親口說的,是來找他的。
他抱著她的力度,親吻她的力度都出奇的大,這根本不由他的控制,他迷亂得不能自已。
可就像是某個不為人知的開關,他臉上的面具一掉,姜嘯瞬間像是不能見光的老鼠驟然暴露在陽光下。他捨不得放開岑藍,就像捨不得放開他飢餓良久找到的食物,卻因為畏懼天光,不敢動,只能畏懼地將頭埋起來。
他幾乎是在面具掉下來的瞬間,就將頭埋在了岑籃的肩膀。
「別看。」姜嘯終於說話了,他阻止了要扳他臉的岑藍,聲音啞得不像話。
可岑藍是什麼樣的五感?她已經看到了。
她的心驟然間抽疼不已,姜嘯的臉完全毀了,卻並非像五鴛說的那樣,是遭遇了兇惡的邪獸所致,而是刀傷。
縱橫交錯的傷疤遍布了他眉目,有些甚至觸目驚心地橫跨過眼球,將他上半張臉切割得面目全非。
沒有人會這麼喪心病狂的將人的臉化成這樣,如果恨成這樣又恰巧能夠制住姜嘯,怎麼可能不殺他,只劃花他的半張臉?
這明顯是他自己做的。
而他為什麼要這樣厭棄自己的臉,這世上也只有一種可能。
岑藍想到自己當初在血池,為了逼他泣血說過的那些錐心刺骨的話,她說她厭惡姜嘯這幅模樣……
岑藍抱住姜嘯的頭,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給我看看,怎麼會這樣……」岑藍扳著姜嘯的頭,姜嘯卻不肯抬頭。
「是你自己對不對,」岑藍不打算迴避這個問題,要治癒這陳年舊疾,只有將經年流膿淌血的傷口腐肉徹底剜得乾乾淨淨,才能真的令其癒合。
「我那句話是騙你的,我能夠分得清自己恨誰還是愛誰,哪怕他們長著同樣一張臉,」岑藍摟著姜嘯,雙腿也將他纏得更緊,「我當時只是想騙你泣血,我從沒有嫌棄過,你也不想想,我若是當真分不清楚你們,如何還會與你纏綿,我沒有那麼偉大的。」
岑藍說,「我再是機關算盡,也不可能完全操控自己的喜惡,你忘了姜嘯,我也是個人。」
岑藍扳著姜嘯的頭,親吻他側臉上的傷疤,「姜嘯……我愛你啊。」
「我愛你才回來找你,我為你才回來的,我怎麼會介意你的樣子。」
「我愛你姜嘯,這句話從沒有騙過你。」岑藍終於扳著他抬起了頭,他刀疤縱橫交錯的臉上,那雙眼還如從前一樣純淨赤誠,只是布滿了哀傷。
岑藍無法想像,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割下這一刀刀,她心疼得眼淚直流,砸在姜嘯的唇角。
姜嘯嘗到了眼淚的滋味,聽著岑藍說愛他,一直壓抑的,四百年來的所有驚惶、期盼、思念,甚至是絕望,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他「啊――」的一聲,發出嘶啞的低吼,然後抱著岑藍慟哭出聲。
被故意傷害泣血之痛,被斬斷頭顱之痛,自願搭脫凡階被天雷灌體之痛,神魂崩散沖虛池兩百多年肅清血脈之痛,都在這一刻如血崩般傾瀉而出。
他的聲音太壓抑太絕望了,岑藍聽得心都要碎了,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會深陷情愛痴迷不悔之人,可姜嘯如一捧岩漿,縱使她的心再冷漠如冰,潑上去也要連皮帶肉的焦糊。
他們相擁著慟哭,用眼淚來宣洩這四百多年的分別,他們近乎粗暴地交}合,用這最緊密不可分的姿態,來對彼此訴說著這些年的思念。
有些人的感情看似如溫水無害,卻能令落入其中的青蛙無覺溺死,又如山崩地裂,令人葬身其中無從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