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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藍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沒敢去看姜嘯的表情,而是一直看著血池,看著血池因為感受到同族的氣息,血色的濃霧更加快地流動起來。
她袖口中的玉佩隱隱發熱,這表示各門派已經準備好了。
岑藍看向姜嘯,他周身已經聚攏上了血霧,姜嘯站起了身,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岑藍。
「師祖,」他聲音低了很多,朝著岑藍的方向邁了一步,「既然只是為了在她的面前殺我,那為何要騙我動情。」
他又走近一步,那早已經被紅光取代的血瞳之中,終於流出了和血一樣濃稠泛黑的淚。
「你是騙我的嗎?」姜嘯每走近一步,周身的血霧便圍攏上更多,他的黑髮束帶已經不知道散向何處,岑藍最喜歡的那如墨的長髮,也已經沁上了暗紅的血色,正隨著他的腳步無風自動。
「你說過不騙我的,」姜嘯走到岑藍的面前停下。
整個血池的紅色血霧流動著朝著兩個人纏繞過來,姜嘯繼續說,「你說喜歡我,難道……」
「呲……」
十分輕的一聲輕呲,不是笑,也不是嘲諷,而是鋒利的劍尖破開了血肉。
姜嘯低頭看了一眼,眼睛有片刻的時間恢復了正常的濃黑純澈,他甚至不知道岑藍在做什麼一樣,伸手抓住了千仞的劍鋒。
可是千仞鋒利無匹,乃是岑藍本命靈劍,劍意隨心,不僅片刻未曾遲疑,而是直接再進一寸,徑直捅穿了姜嘯的腰腹。
第46章 我愛你。(再無一絲人類的感情。...)
這一劍直接捅在姜嘯的妖丹之上, 殘丹被劍鋒擦過,姜嘯瞬間便疼得跪在地上,他面容扭曲, 雙手鮮血淋漓地抓著劍鋒,抬起頭來看向岑藍。
這麼久了, 他在岑藍的面前, 只有最開始被擄上山折辱的時候,才露出過厭憎和倔強的神情。
岑藍只對他好了那麼一點點,他就很快沉溺其中, 難以自拔。
他這一生, 真正活著的時間也只有十八年, 這短暫得堪稱彈指一瞬的一生中, 從沒有嘗過什麼是好,所以嘗到了之後就如同叼住了骨頭的狗一般, 不肯放下,不捨得放下, 被打了也沒有鬆口。
何其的悲慘, 他卻覺得幸運。
擁有的太少, 總是很容易就滿足。
可事到如今, 他不曾怨恨自己的悲慘來自於岑藍, 甚至不曾怨恨她要殺他這個仇人之子, 可他卻無法忍受,他畢生得到的所有溫柔都是假的, 他這短暫的一生就是一個裹在仇恨裡面精心策劃的騙局!
因此此刻他的眼中滿是怨憎, 滿是癲狂, 這張總是顯得妖異的眉目,在這紅光和血池的映襯之下, 徹徹底底的淪為妖魔。
而岑藍的眼神卻如霜雪冰凌,手中千仞長劍裹著白霜,在姜嘯這般怨憎的眼神之下,半點不曾動搖,甚至劍尖在他內府之中翻攪了半圈,令姜嘯頓時悶哼出聲,齒間腥甜一片。
而岑藍這時候才開口回答,用這居高臨下的姿態,用那副分明溫柔慈悲的相貌,說出能將姜嘯徹底逼瘋的話。
「怎麼能是騙呢,」岑藍手中千仞再度翻轉,徹底將姜嘯的妖丹剝離了他的內府,落在了自己的千仞之上。
「歲月漫長,無聊得緊,你母親當初勾搭我未婚夫害我那般悽慘,我不過戲耍戲耍她兒子解悶,這有何不對?」
岑藍說著還極其輕佻地用另一隻未曾執劍的手指彈了下姜嘯的額頭。
一道白光迅速從她的指尖隱沒其中,姜嘯卻毫無察覺,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岑藍會說出這種話。
左不過是不愛,是騙他傷心難過而已,卻沒成想,自己在她的心中就是一個用來報復的玩物,怨不得她總是將那些手段用在自己的身上……
而他呢?
他被所謂的情愛迷惑心智,一心討好她,甚至幫著她折辱自己!
姜嘯低下頭,雙手還抓著岑藍的千仞劍鋒,他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發出,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著,岑藍毫不留情地拔出了劍,千仞幾乎割下他的十指,而他的殘丹卻隨著岑藍的劍尖,生生被剜出了身體。
姜嘯弓著身,手臂撐在地上,他幾乎將自己團成了一團,卻無論如何,也壓不住渾身的顫慄,他張著嘴無聲地哀嚎著,長發伴著血霧飛舞,血池似乎受到了他的感召,無波的水面慢慢泛起了漣漪。
姜嘯腹部被攪出的血洞正在不斷地流血,血水將他被挖出滾落在地的妖丹一遍遍的清洗著,而他渾身顫得越來越厲害,脊背也不斷拱起,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岑藍手中捏著千仞,壓住掌心的微顫,聽到姜嘯的嗓子發出某種帶著令人心顫的低鳴,這絕不該是屬於一個人類的聲音。
而血池的水在這聲音之下不斷地掀起越來越大的漣漪,而姜嘯的後背,也突兀地不斷鼓起,看上去十分的可怖。
可到了這種地步,姜嘯居然還不曾泣血,說明他的傷心竟還未曾到頂點。
妖丹已經還給他了,他卻在與自己的血脈對抗,他不想墮落。
岑藍根本無法形容此刻自己的感受,她嘴唇微顫,想起了那天姜嘯顫抖地抱著她說愛她的樣子。
她沒有回答,她覺得自己不懂什麼是愛,她其實沒有真的愛過任何人。
可是這一刻,她聽到姜嘯壓抑的低吼,看著他抓在地面的指節撕裂變形,卻還不肯順從本能覺醒血脈,岑藍竟然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