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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一眾本就躺在地上的弟子,受到的影響雖說比較小,但也被這強光壓製得抬不起頭來,黑色鬼氣崩散,界眼分崩離析,然期盼的結束卻不曾如期而至,迎接他們的是更強悍的邪祟。
待到強光散去,弟子們卻發現他們早已經不在那髒污惡臭的界眼當中,周圍殘肢血水都已經不復存在,他們身處於一片山清水秀之地,軟草鋪陳在身下,花香鳥語,流水潺潺,鬱鬱蔥蔥的樹木在不遠處形成綠色葉浪,連卷進鼻翼的風都裹著沁人心脾的草木香。
眾人從地上爬起來,環顧四周,原本放下的心卻紛紛懸起。
「這是怎麼回事,這……」先前那個小腿被舔掉的女修,赫然發現自己的腿竟然好了,皮肉完整,毫無痛感!
其餘幾個弟子也爬起來,也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全都好了,不僅如此,這地方靈氣充裕得難以置信,便是不去運氣調息,也有靈力滲透到經脈之中,這簡直堪比泡在靈池之中!
鳳如青和穆良也爬起來,看了彼此一眼之後,面容卻更加的凝重。
穆良扶著鳳如青起身,對眾弟子說,「大家先不要鬆懈,這裡依舊不是現實,隨時戒備。」
眾人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戒備,幾個人在原地站了一會,便維持著戒備的姿勢順著小路朝著未知處走去。
「我們到底在哪?」有弟子忍不住問道。
穆良微微蹙眉,他很少露出這樣的神情,他伸手隨手在路邊扯下一片葉子,接著用手碾碎,青色的汁液便在沾染在指尖,帶著好聞的清香,卻讓穆良的眉頭皺得更深。
「我們……」他緩緩吸了一口氣,看著一眾弟子的神色,有些不忍道,「我們怕是還在鬼修的幻境中,這一次不是人魂鬼修,若我所料不錯,這便是龜縮在嚴六身後,引他生魂修鬼道,致使他殺害全村,企圖為他母親重塑肉身的邪祟本尊的幻境。」
眾弟子聽聞之後,面上都露出了極其難看的神色,蒼白一片,甚至漫上了一些絕望。
「這到底是什麼等級的鬼修呢,我們……」他們真的能夠應付嗎?
很顯然是不能的,這邪祟操縱嚴六,已經讓他們死傷慘重,到如今兩門整整六十餘人,只剩下他們六個,然鬼修卻還未死,眾人看向穆良手上的青汁,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鬼修能力,除了鬼氣的顏色之外,最直接的便是從幻境的真實度來區分。嚴六的幻境固然也真,卻只能聞不能碰,這幻境中的一切,頭頂的飛鳥,踩在腳下的泥土,碾碎在指尖的葉片,全都是如此的真實可觸,可見這鬼修必然是大能,又豈是他們能夠對付的。
若是對上嚴六,他們尚且有一絲生存之望,對上這大能鬼修,他們能做的,怕是只剩選擇自己怎麼死。
穆良一向最會安撫人心,此刻卻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抓著鳳如青的手臂,手上無意識地捏緊。
半晌,他們站在空曠的草地上,誰也沒有說話,最後還是穆良開口,「大家不要分開,也不要急著喪氣,至少……」
穆良稍稍停頓了一下,這才說道,「至少我們還活著。」
眾人聞言無不為這句話所動,悲痛之情溢於言表,對啊,至少他們還活著,那些在他們眼前死去的弟子們,為他們活下來用骨肉鋪開的路,沒理由這麼快就放棄!
他們要帶著那些弟子的份,一起活下去!
眾人再度上路,就已經恢復了精氣神,哪怕神色依舊哀傷,眼中卻也都燃著希望。
至少他們現在身體和各方面都是飽滿狀態,被鬼氣侵蝕的傷口消失後,眾人也不懼怕再戰,他們相互將背心交於彼此,長劍對外,保持著這種姿勢朝著小路的盡頭走。
他們不知道等著他們的將會是什麼樣的地獄,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們必須走下去。
鳳如青環視周圍,如果按照幻境來說,這絕對是她見過最最真實的,比她在窺天石上看到的未來畫面,都有過之無不及。
穆良拉著她的手,手心潮濕又溫暖,周圍鳥語花香,她的心忍不住鬆懈下來。
他們都知道,這可能就是絕境了,能製造出這樣的幻境的大能,無需出手,便是困死他們,也只是時間問題。
人在絕境的時候,會有多種多樣的表現,鳳如青看著幾個弟子悲傷的激憤的,還有大師兄這般憂愁的,收回視線邊走邊踢了下腳邊野花,她的心情是十分平靜的。
這就像凡間有句話說的,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
鳳如青回握住手心濕漉漉的穆良掌心,甩動了下佩劍,跟隨著弟子們緩步朝著前方走。
他們始終覺得,這條小路的盡頭,說不定就是他們即將喪命的地方,所以一路上緊繃到了極致,然而真的在小路盡頭遇見了一個挑著水澆菜的老農的時候,他們幾個甚至是茫然的。
沒有突如其來的攻擊,沒有地獄一樣的境遇,他們看到這小路盡頭,是一派安寧祥和的人間煙火。
他們在原地謹慎地觀察了許久,最後還是由穆良去和那個澆菜的老農攀談,最後幾人被熱情好客的老農帶回家中,安置下來。
眾人無法做到既來之則安之,拒絕了老農為他們準備的飯食,拒絕了他們熱情洋溢的笑臉,戰戰兢兢地待在一間屋子裡,從天黑戒備到天明。
他們是修者,倒不至於一夜未睡,便怎樣的狼狽不堪,他們沒有調息打坐,反倒因為此地靈力充沛,而在第二天早上精神抖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