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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不了多久的,」鳳如青並不是故意安慰弓尤,而是就事論事,「那麼多人魚族棲息在那一小片湖水當中,而熔岩獸的入侵一次比一次更猛,熔岩吞噬的地方也一次比一次更大,你覺得他們還能夠堅持多久?」
鳳如青說,「如果沒有你,沒有你吞取冥海之水澆滅熔岩,他們甚至連深入熔岩大地去尋找的機會都沒有。」
「相比於無望,只能看著族人一步一步走向絕路,擁有希望總是好的,」鳳如青說,「人魚族很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平靜地接受死亡,並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言怨懟,我們已經盡力了。」
鳳如青拖動凳子,湊近弓尤,順手圈住他的腰,將自己埋在他的懷中,「結局最差不過全族滅亡,最差不過我們全部死在這裡,但那也沒有什麼關係,我們至少努力過了。」
弓尤沒有再說話,而是抱住了鳳如青,親吻她的頭頂。
過了許久,他才說,「如果找不到熔岩大地的陣眼和祭壇,如果最後人魚族死傷太重所剩無幾,我們並不會全部死在這裡。」
弓尤說,「你本身無魂,並不受這荒蕪之地的詛咒所束縛,能力強還能夠衝破水天之鏡,自然也能重新回到冥海之上。」
鳳如青抬頭看向了弓尤,張口要說什麼,弓尤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如果真的到了絕路,不要陪我留在這裡,要你陪我走這一遭,本就是我挾恩圖報,你不必為我犧牲。你知我狡詐,還肯接受我的心意,這於我來說已經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弓尤前所未有的溫柔,雙眸之中滿是鳳如青從沒見過的感傷,「答應我,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便棄我而去。」
弓尤眼中的水霧一閃而逝,他本就不是一個喜歡傷春悲秋的人,這一生唯一的細膩和溫柔,全都用在此刻。
他狡詐,卻也真真切切地不想自己喜歡的女人陪著他葬身海底。
他說完之後鬆開鳳如青的嘴,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兩個人沉默而激烈地纏綿,用彼此的體溫,用只有彼此能帶給對方的愛意,來安撫他們損失同伴的悲痛,和看不清前路,尋不到正確方向的迷惘。
他們第一次尋找陣眼失敗後休整的時間,並沒有用很久,但在他們即將二次行動的時候,熔岩獸毫無預兆地來襲了。
鳳如青和弓尤半夜三更的被叫起來,劈開水天之境去取冥海之水。
待到他們去往交戰之處援助的時候,鳳如青站在龍背之上,看著數以萬計的熔岩獸朝著人魚族的棲息地狂奔而來。
黑夜被熔岩獸身上跑動形成的火光映照得一片亮紅,這一次攻擊來得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兇猛。
人魚族悍然迎戰,卻架不住熔岩獸實在太多。
弓尤一肚子海水澆下去,竟然都沒有徹底將熔岩獸逼退,鳳如青與他不得不又返回水天之境那邊繼續取水。
這註定是個不眠夜,熔岩獸簡直像是同海底邪物約好了一般,鳳如青在劈開水天之境之後,便有數不清的骨魚朝著裡面湧來,瘋狂地撕咬她和弓尤。
弓尤仗著龍身鱗片密閉,救人要緊,他顧不得將頭伸出水天之境的裂口處,直接堵住了入口,鳳如青倒是沒有邪物干擾,但弓尤龍頭之上,卻掛滿了骨魚。
而不知是不是鳳如青的錯覺,水天之境被劈裂的地方,恢復得越來越快,鳳如青只能不斷地加快速度,手上沉海嗡鳴不止。
有骨魚從水天之境的縫隙躍進來,朝著鳳如青的頭臉咬上來,細密的尖牙白燦燦的,看著鋒利無比。
但鳳如青卻不能做太誇張的躲避動作,她手上不能停,咬牙準備生生挨上這一下的時候,卻見一柄厚重的劍身自自己的身後插入,一下便將那骨魚的頭部撞碎在水天之境上。
是於風雪!
鳳如青頭也不轉地對她說了聲謝,於風雪一聲不吭地加入了她,和她一同劈砍水天之境的缺口,為弓尤爭取足夠的取水時間。
終於,弓尤將龍頭從冥海中退出,鳳如青跳上龍背,回手將於風雪也拉上來。
他們極速朝著交戰的地方飛去,等到弓尤將第二次在冥海當中吞掉的水都吐出來,熔岩獸才勉強被澆退,而人魚族戰士們受傷的也不少。
到處都是狼藉和焦糊的味道,鳳如青和於風雪從弓尤身上下來,弓尤化身為人,黑鱗化為黑甲附著身上,面容肅冷地巡視過被熔岩獸腐蝕的土地。
他頭頂高束的長髮在未退的熱浪與蒸汽中揚起,站在山坡之處和藍銀在低聲交談什麼。
鳳如青正在幫著運送人魚族受傷的傷員,無意間回頭看了一眼弓尤,心裡不由得浮現出「天界戰神」這四個字。
這一次突然的襲擊,很顯然同之前熔岩獸攻擊襲來間隔的時間少了太多,加上水天之境外那些突然間瘋狂攻擊的邪物,眾人聚在一處,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冥海荒蕪之地,似乎有無數雙盯著他們行動的眼睛,得知了他們要去尋找陣眼和祭壇,在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他們。
可越是這樣,便越是能夠激起人魚族的戰意。
若這冥海荒蕪之地,真的有什麼人在窺看著他們的族人世世代代與熔岩獸戰鬥,那這背後之人,看著他們身死,看著他們融化在熔岩獸噴出的岩漿當中之時,他們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