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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元洲又仔細地看了一眼白禮,沒看出什麼異常,而後也轉身出了殿門。
白禮手心抓著小果子,炸立的汗毛開始簌簌下落,整個人宛若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他知道,這一關若是沒有意外,是過了。
他的木掉的感官又開始逐漸回來,手中抓著風如青給的果子,他幻想著自己抓著的是鳳如青的手。
膝蓋的劇痛,臉上被汗水浸透傷處的刺痛,都在不斷地提醒著他,他還活著,他應該很快,就能再見到鳳如青。
比他想像的要容易一些,太后看起來在來這裡之前,便已經做好了決定選擇他。
白禮抓著小果子按在自己的胸口,在這敗落的,漂浮著煙塵氣味的宮殿內,劇烈地喘氣。
若是他沒有料錯,八皇子那邊出了事,或許是死了,或許是八皇子那邊太后的手已經夠不到了。
現在他是唯一的選擇,殘與不殘,太后應當也沒得選了。
白禮在殿中呆了許久,太醫來為他診治。
他膝蓋上腫得老高,青紫淤痕看上去很可怖,需得敷上好多天的藥。而臉上的傷,白禮並不許太醫上手,也是開的藥。
然後他便被人半拖半架著,順著皇宮後巷的小門,送出了宮,送到了行宮。
他身邊伺候的婢女從兩個變成了八個,事無巨細,吃食也是真真正正的皇子規格。
他緩了兩天,才能下地緩慢行走。送來的藥,白禮從不問是什麼,喝的和敷的都很仔細地給自己用了。
他屋外守著的侍衛,看見的看不見的都有很多,白禮被軟禁起來,除特定的活動範圍,根本哪也去不了。
他心急如焚,卻也只能每天試探著走遠一些,看看有沒有人攔著他。
他的衣食住行,包括每天晚上睡多久,都有人向宮中報告。
皇帝死去了這麼久,朝中兩大勢力斗得你死我活,屍首在宮中被冰鎮著都要變質了,卻還在秘不發喪。
白禮被太后命人接著去宮中見過一次聖真皇帝的屍體,也就是他的父皇。
白禮對他沒有任何親近的感覺,有的全都是無邊恨意。
父子兩個第一次見面,沒成想是這種場面,白禮覺得諷刺之餘,控制著想要鞭屍的衝動。
半月左右,白禮的身體逐漸好轉,膝蓋上的傷不跪著不怎麼影響行動,臉上的傷處也結痂。
他也第一次試探著,帶著僕從從行宮的大門走出去。沒有人攔著他。
宮內,空雲正焦頭爛額。
她的人屢次被打壓,沛從南簡直找死,竟去籠絡八皇子母妃氏族。要不是有沛從南撐腰,那個賤貨哪敢對著她不恭不敬!
若不是直接殺生,讓她遭到天罰迅速衰敗,而書元洲到如今並不肯為她出手,八皇子那個奶娃娃,哪能活到今天威脅她的一切!
決不能讓那個奶娃娃坐上大位。沛從南攏了大權,焉有她的活路?到時她的轉生歸一陣也再難成!
空雲伏案抱著自己欲裂的頭。接到白禮出行宮的消息,她的面色更加沉鬱,哪有半點少女模樣。
她眉心擰出豎紋,半晌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他是要在這個當口上做什麼!」
「命侍衛不要跟太緊,暗衛盯住,」空雲對著跪地的屬下說,「你去親自跟著他,若他膽敢接觸沛從南的人,就地誅殺!」
沒了帶著皇室血統的人又如何,聖真皇帝血脈死絕了,不是還有元貝王一脈,過繼就好啊!
一個不夠就兩個,反正羅炎帝兒孫多如狗,一個一個地來啊!
空雲頭疼得直朝著桌子上撞,她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腐朽氣息。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修煉邪術無以為繼,便會反噬。
她痛苦地抱著自己的頭,扒翻了桌上的墨台。墨汁侵染了她額頭,身邊一直沉默站著的人,終於看不下去,拉著她的手臂將她扶起來。
手掌覆蓋到她的靈台處,靈力順著她的頭頂灌下,安撫腦中那顆根本不能放置在人類身體中的妖珠。
墨汁如血一般地順著空雲的臉上滑下來,她咬著嘴唇,微微仰頭看向書元洲。
這麼多年了,他還如初見之時一般模樣,沒絲毫的變化,是她用卑鄙手段強留他在塵世,累得他遭受天罰。
可她不能放開他,不能!沒有了他,她……還活著幹什麼?
空雲抓住了書元洲的手腕,嘴唇蠕動半晌,卻沒有開口。
她想要再叫他一聲,叫他一聲元洲哥哥。
可她的容貌青春,聲卻如老嫗,她不敢叫他,生怕他露出厭惡之情,太噁心了,她自己都覺得噁心!
書元洲卻開口,「你殺不了他的。」
他身帶紫氣,乃是註定的人王。
空雲閉著眼,淚水潺潺,衝散了墨汁,不知有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只是抓著他的手腕,片刻不肯放鬆,卻也……不敢再近一步。
而不知自己已經被空雲養的最精銳的野狗盯上的白禮,大搖大擺地從行宮出來,並沒有刻意去甩開僕從。
他現在顧不得什麼其他,甚至將見沛從南都拋在腦後。
他手心抓著那枚已經開始乾癟的小果子,直奔花月湖。他要去見鳳如青,他必須見到她!
他實在是太過思念她,想要和她說的話太多太多了,白禮甚至不知道她會不會在那裡,她是否還在等他,她會不會覺得無趣,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