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頁
他許久沒動過,待到身上水漬全乾,突然嗤笑一聲邁腿去了殿內,自嘲地想,他不是有毛病麼,人家生死相依的,他跟著來什麼勁?
不夠丟人的,他堂堂天帝之子,便是貶下凡塵,也是個鬼境之王,同個凡人爭邪祟,傳出去莫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麼?
弓尤搖頭重新邁入水中,沉入底下幽冥之河,化為本體,幾乎與幽冥之水一般無二的黑,龐大威嚴,龍尾一甩,游向了更深處。
而鳳如青從黃泉鬼境出來,很快回到了宮中,此刻才過正午,她坐在白禮的寢殿屋脊之上,看向石階之下,昨天她遭受天罰的那個地方,血跡已經不見蹤影,想來已經被收拾過了。
殿內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她能感知到白禮在漸漸地恢復,卻還沒醒,也就沒有急著靠近,只是托著腮,看著茫茫天際,又看森嚴宏偉的宮殿,心中滿是寧靜。
歲月如此,便是身為邪祟,鳳如青亦覺得很好。
讓她覺得更好的是,入夜之後,湯湯水水的灌了不少的白禮,醒了過來。
鳳如青大半天都在等著,察覺到他有甦醒趨勢,立刻弄暈了整個龍棲殿內的人,翩然地自屋頂飄下。
下一瞬,她便出現了在了白禮龍床之前,在他睜眼的前一刻,掛上了笑意看著他。
白禮睫毛顫動,睜開眼之後,短暫的時間眼中並沒有神采,只是手指下意識地動了下,便立刻被鳳如青勾住了。
白禮側頭看向鳳如青這邊,鳳如青湊近一些,極盡溫柔地喊他,「小公子,我在呢。」
白禮幾乎是立刻起身,死死地將鳳如青摟住,他的頭髮全白,垂落在鳳如青的指尖,引得她一陣嘆息。
白禮又捧著她的臉,反反覆覆地確認著。
他自己嘴唇無意識地咬破了都沒察覺,還是鳳如青將指尖探入唇縫,撐開他的齒關,掐了下他的舌尖,他才疼得回神。
他抱著鳳如青,低低地哽咽,鳳如青雙手環著他纖瘦的腰身,輕聲道,「我就說我沒事的,你還不信,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白禮使勁點頭,似乎生怕面前這一切都是假的,反覆不停地確認,雙手在鳳如青身上摸索。
鳳如青第三次被他摸到後腦,終於無奈地笑了,「小公子,我怎麼覺著你這是在占便宜?」
白禮頓了下,竟然沒有羞澀,也沒有笑,而是無聲地將鳳如青摟緊,溫熱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鳳如青的脖頸。
鳳如青縱著他,微微側頭,開口道,「你這一次,可千萬要養得胖一些,我覺著你又瘦了。」
白禮低低地「嗯」了一聲,兩個人保持著這種姿勢,許久都沒有說話。
他還在害怕,就在昨夜,他看到鳳如青在他面前粉身碎骨,他還以為,他失去她了。
現如今他又抱緊了她,白禮恍然覺得他做了一場漫長的噩夢,忘川中的擦肩,還有天罰之下她的粉身碎骨……
上天苛待他多年,卻終究是對他好了一次。
一直到白禮因為體力不支,伏在她的肩頭昏死了過去,鳳如青這才被他放下,為他仔仔細細地捋順了頭髮。
白禮頭髮雖然白了,卻還是很順滑,襯著他消瘦卻依舊俊美的眉眼,有種別樣的脆弱滋味。
鳳如青垂頭嘗了個遍,這才心滿意足地跑到後殿洗漱了下,換上了白禮為她準備的衣物。
接著她爬上了龍床,放下了床幔,收回了弄暈婢女太監們的本體,與白禮共枕而眠。
她成了個藏在龍床上的妖女。
第二日醒來,天色還未亮,她是被眉眼上遊走的手指弄醒的。
醒來便對上白禮的注視,她慢慢笑起來,湊近白禮,窩在他的臂彎,兩個人經歷了這麼多,終於能夠心情平靜地相擁。
不過鳳如青不能做個憑空出現的人,於是她就只能藏在白禮的被窩,在白禮喝藥,臥床恢復身體的時候,沒日沒夜地同他翻滾在床幔之後,極盡纏綿之事。
當然了,這纏綿之事,不包括損耗白禮身體的夫妻之事。
白禮恢復了一些,倒是有些不能自控,全賴鳳如青實在魅惑,散落著一頭如火的長髮,如一朵盛放的紅蓮般開在君王之塌。
但凡是人,都無法從她的床上爬起來。
只可惜白禮的身體這一次實在是虛耗得厲害,根本心有餘力不足,他又怕死了鳳如青無法盡興,於是只是纏綿地抱著她,不曾真的進入。
鳳如青躺得骨頭都酥了,儘可能地陪著白禮。
可白禮的病情反反覆覆的,甦醒到今日已經一月有餘,還是時不時的氣悶眩暈,甚至有時候要鼻血不止,悶咳不停。
他也在聽話地多吃,但身上總是不長肉。
時間久了鳳如青便摸出了點規律,那就是白禮撐著病體去上朝的時候,反倒精神好些,只要與她纏綿,必然氣悶,甚至每次鼻血不止也都是在她身邊。
鳳如青有種十分不好的感覺,這日秋風瑟瑟而起,她隱匿身形從殿內出來,逕自去了黃泉。
再見到弓尤,弓尤便已經神色如常,看鳳如青來了,開口便是,「拘魂鼎還沒送出,你若是著急,我可以派鬼官送去懸雲山。」
鳳如青搖頭,坐在弓尤桌案的對面。這裡乃是獄叛殿,布置得陰森可怖,確實也是陰氣沉沉,乃是鬼王親審罪惡滔天之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