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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步走到鳳如青的面前,在最後一階雲階上垂目看著她,她看上去很熟悉, 可這幅模樣, 卻是弓尤陌生的, 好似一下小了好多歲, 是在經年相處的時候, 他所遺憾的未能夠相遇的少女時。
而弓尤這幅模樣, 鳳如青也十分的陌生, 繼承天帝之位, 承襲天道之澤, 他如今周身氣息與神力早已經今非昔比,早已經與鳳如青記憶中那個在冥海之底抵死頑抗的莽龍,與那個在黃泉鬼境之中,哭著求她不要分開的人完全不同。
時隔數年,他們終於都成長成了當初誓言中的那種人,他們面對面,背後是漫天的金光肆意揮灑,像極了當時海陣初開,那漫天墜落之神,功德遍布每一個人的那時候。
弓尤冕旒遮了半面,他微微動了動,那垂落的紅珠簾後,是一雙一樣通紅的眼。
「我昨日才登基為天帝,不能接你同樂,便為你準備了許多的好玩意……」弓尤,看著鳳如青身上神光流轉,那些許陌生的眉目在神光的映襯下,竟真的有幾分神性。
她黑髮雪袍,站在那裡簡直是民間廟宇當中活生生的神女像,這麼多年,弓尤看過了太多比她美上數倍的神女,卻始終覺得沒有能夠及得上她的。
她才是真正的神女,真正當之無愧的上神,她身上的每一寸神光,都不是所謂身為神族,生來便有,都是以厚重的功德換來,他親眼見證!
「我還想著,忙過了這兩日,就給你送來,」弓尤說,「可都是天界那幫老東西壓箱底的好玩意,現在看來,你該是不稀罕了。」
弓尤走下最後一階石階,看著鳳如青笑得根本不像個天帝,反倒像個二傻子,頭上珠簾連晃,他看著鳳如青眉目被神光虛幻到幾乎要抓不住,仿佛一錯眼便會魂歸天地的模樣,簡直比自己登基為帝還要高興。
他說,「當年在冥海之底,你我許下的誓言可還記得?如今誓言成真。」他們成了那妄言中模樣。
「我為你清出了三千間金玉廣廈,」弓尤微微躬身,竟是以天帝之身,對鳳如青見天界至高之禮,「承天道之意,命你為天羅上神,掌世間生殺刑罰,裁決天界人間不平之事,護佑蒼生萬物,居天界至高之所,明心神殿。」
「恭迎天羅上神歸位!」弓尤話音一落,他身後列隊而站的神兵同時屈膝半跪,齊聲高呼,震懾山林響徹天幕,「恭迎天羅上神歸位——」
鳳如青本來一直處於一種十分微妙的,腳落不到實地,身體無法與靈魂完全契合的狀態,體內還像一張貪戀一切的嘴,在不斷地吸取著周圍所有的靈力與生機,她暈暈乎乎的,看著天邊金光閃閃的下來了一人,在她面前嘟嘟囔囔,倒是能夠聽得清楚,卻始終像是隔著層什麼,聽的不太真實。
她整個人同先前那種沉沉下墜的感覺完全不同,她像一片輕到難以思議的羽毛一般,幾乎要隨著一陣陣拂面的清風飛起來。
她眼中映著天地間的金芒與白光,在眾神兵的齊齊呼聲中總算是如同當頭一聲洪鐘,神魂合二為一!
只是鳳如青神魂附體歸位後的第一件事,卻是微微抬手,對著弓尤做了一個暫且停止的手勢,繼而茫然四顧,轉頭朝著身後看去,發現仍舊在結界當中的施子真與泰安神君,這才轉頭朝著他的方向走去。
只是她一時間沒能控制好這過於嶄新過於輕的身體,她像個初生的孩童一樣,轉身邁步就撲倒在了地上。
誰也未曾料到這一幕,因此連距離她最近的弓尤,也未曾能夠及時反應,愣愣地看著她朝著地上撲去。
鳳如青也沒料到自己連路都不會走了,眯著眼準備摔個難堪的狗搶食,結果她卻沒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柔軟的草地,或者說是小草都如有生有命一般的將她托住了,甚至有周圍的蒿草樹木,伸展枝條,托著她的身體幫著她重新站了起來。
鳳如青滿眼驚奇,只是她現在顧不得感嘆什麼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扶她一下的花草施的是善意,也是在趁機蹭她機緣,她不知自己一個善念已經能夠令死物開智,她一心朝著施子真的方向去,對上施子真在結界當中淡淡望來的視線,這一次並沒有嘗試走,而是心念一動,整個人下一瞬便出現了在了施子真面前。
還不慎將他的結界撞碎了,撲在了他的懷中。
泰安神君以神光遮蔽都未曾攔得住,他方才為鳳如青塑身消耗太多,再者他雖為上神,但方才親眼看著鳳如青瘋狂進境,加之她先前就悍猛非常,這天羅上神倒也名副其實,他怕是敵不過。
但施子真本就仙骨開裂,好容易修復了半晌,怕是被她這一下撞得又有開裂趨勢。
只是泰安看著施子真從未露出過的溫和眉目,知道這時候提醒是自討沒趣,便後撤一步對著天帝方向微微點頭,看著這師徒二人上演牙酸的戲碼。
鳳如青撲在施子真懷中,撞得他後撤了一步,索性也沒有站直,直接跪在地上,抓著他的衣袍仰頭看他,笑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單純歡喜得像個孩子。
「師尊,你看看我。」鳳如青抓著他的衣袍晃了晃,力道很輕,卻還是把他的法袍扯得刺啦一聲。
幸好倒是不至於扯下來,施子真壓抑著內府的翻湧的血氣,他如今有傷在身,其實是無法直面鳳如青這樣不知收斂神力的真神的。
可他壓著血氣,仿若無事一般垂目看她,難得的眼中溫和如水,而沒有那攝人的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