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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如青見狀將他的手拍開,宿深反而拉住了她的手,起身後又蹲在塌邊上,自下而上地看著榻上的鳳如青。
「姐姐……」他聲音很低,他心思真的很多,慣會這樣裝可憐,知道自己如今的身量坐在榻上惹不起人的憐惜,知道自己什麼角度看上去最能惹鳳如青心軟。
「你知道我心思了,對吧,」宿深說,「我喜歡姐姐,喜歡了好多年了。」
宿深捧著鳳如青的手,攬在自己的心口處,「姐姐,當年你選擇了穆良,可也不是對我毫無感覺,對嗎?」
「現在你們分開了,做回了師兄妹,姐姐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宿深用自己最拿手的招數,裝出最動人惑人的模樣,帶著引誘,可怕是除了看著他眼睛的鳳如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份裝裡面,分量最重的是他自己看不到的誠懇。
鳳如青將他眼中的情緒和此刻的情緒都看得分明,將手從他懷中抽出,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像他還是孩童身量時那樣。
「宿深,」鳳如青嘆息一聲,實話實說道,「如今四海風雨飄搖,我心亦然,我並無意許誰一生。」
第124章 雜魚鍋·上
鳳如青說的話很明白, 宿深眼睛裡面的亮光一點點的暗淡下去。
屋內寂靜得兩個人的呼吸聲都可以聽見,鳳如青將手抽回來,朝後靠著軟塌, 視線落在無聲跳動的燭光上面, 不再看他也不再說話了,態度十分明確。
宿深有很多話想問,可千言萬語,最終都抵不過那一句「風雨飄搖,無意許誰一生」。
宿深心中有怨, 明明他那麼早就認識了鳳如青, 甚至早就和她結下了婚契,可到如今,距離他們相識才不到百年,她便已經經歷了那麼多, 已經變得連情愛都疲於給與。
宿深蹲在鳳如青的床榻之前, 看了她許久,最終還是無聲地離開。
鳳如青在他終於走後,伸手摸了摸桌上的湯盅,已經冷了, 湯上面也已經凝結,不適合再入口了。
她懶得起身去床榻, 便索性裹著被子,在這軟榻之上縮著躺下,舒舒服服的睡覺。
夢裡一如既往的溫暖舒適, 不知道是不是距離魔界很近的原因, 鳳如青夢中場景和感受, 都比平時要逼真清晰。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起來,鳳如青才洗漱好喝了點水,宿深就已經到了殿外。
「姐姐,你起了嗎?」宿深說,「今日下的大雪,外面卻不冷,我帶你去看好玩的。」
宿深聲音頗為歡快,鳳如青聽著倒是有些意外,還以為昨天明確拒絕了他,他得消沉幾天。
「起了,」鳳如青低聲道,「進來吧。」
宿深進門,今日披了一身雪色狐裘,擁著他精緻的眉目,氣色越發的好。
他進屋之後,解了狐裘散了身上涼氣,這才朝著鳳如青方向走來。
他坐在桌邊上,接過鳳如青給他倒的熱水,捧在手心喝了一口,對著鳳如青笑著說,「今日是除夕,我安排了一整天的行程,姐姐昨夜睡的可還好?」
鳳如青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眼中神色,確認他沒有強顏歡笑,這才稍稍放心,頗有興致地問,「哦,是嗎,什麼行程?」
「姐姐只管跟我來就是,」宿深說著,催促鳳如青穿外衣,還嫌棄侍女伺候的速度慢,親自上手給鳳如青穿衣穿靴。
鳳如青被他拉著,先是吃了十分精緻多樣色香味美的早膳,而後兩個人一同擁著狐裘,去了妖族後山峽谷賞雪。
宿深帶了法器,可以屏蔽風雪的綾羅傘,撐開之後,他們這一片便成了無形結界,雪中烹茶飲茶,都是宿深親手弄的。
峽谷之下時不時便會出現風雪旋風,還有一汪經年不斷的溫泉瀑布,熱氣蒸騰而上,煙嵐雲岫如夢似幻,雪旋風纏著霧氣,在陽光下色彩斑斕,看得人眼花。
鳳如青站在至高處,如站在雲海之上,看大雪紛飛萬物寂靜,賞遠處人間裊裊煙火,心境疏闊。
宿深一直安靜地陪著鳳如青,親手為她烹茶,為她添衣,為她隔絕風雪。
鳳如青心情十分的好,站在法器的結界之內,對宿深道,「那邊就是人間,這個位置是廣安國,塑州。」
宿深驚訝,「姐姐竟對人間如此熟悉?」
鳳如青笑笑,「這有何稀奇,我常年四處跑,這天下哪裡不死人,哪裡不是黃泉?」
宿深說,「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如此喜歡人間。」
鳳如青心情好,話就多,「人間是萬種因果的映照,也是所有輪迴的源頭。」
宿深微微側頭,聽鳳如青說,鳳如青耐心道,「無論是妖族,神族、魔族還是修真界,一切因果的由來,都在人間。」
「修行是為修成人形,長生不死,說到最後,也不過是為了活,」鳳如青說,「高於人族的存在有很多,甚至一個小小的邪祟都比人族厲害。」
「可這一切,都離不開人族。」鳳如青說。
宿深還是不懂,於是問鳳如青,「可人族朝生暮死,太脆弱。」
鳳如青笑笑,「可他們千秋萬代,生生不息。」
宿深似有所悟,卻又有些迷茫。
鳳如青語氣低緩,當真如一個長者在引導小輩,「人族雖然壽數短暫,卻七情俱全,又是繁衍最強的種族。反之,妖族,魔族甚至是神族,都鮮少能夠子嗣繁盛。修真者更是無論修的何種功法,活上幾百年乃至上千年,卻也幾乎不會延續子嗣,對修行者來說,有了後代就會動搖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