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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釋,只是因為他的眼中看不到那些情緒,那些曾經對她來說驚天動地撕心裂肺的一切,不過是強者眼中的不解。
莫說施子真,便是她自己,隔了這麼久再回想起來,都覺得實在是有些反應過度了。
有什麼要緊,生與死,都不過一瞬間的事情而已,再濃烈的情感,都會被時間滌盪成淡淡的回憶罷了。
怕是當時她的執著和瘋魔,對於活了千年的施子真來說,就是無物而已。
至於他又為何心無芥蒂地縱容穆良和荊豐尋了她這許多年,怕是他仍舊沒有理解過穆良當初為何與他動手,而分明草木無心的荊豐,卻偏生如穆良一樣對她難以放下。
他的縱容,也不過是不解的背後,為人師的一份無奈罷了。
而現如今,兜兜轉轉,鳳如青早已經放下那一切,如水落後凸起的石頭一般,看到了一些事情的本質。
為鬼君二十載,與生死打交道久了,她看透的又何止那點執著,連生與死,在她的心中都變得淺淡如霧。
這種心境之下,鳳如青所做的事情,不再抱著什麼目的,很多時候,就只是給自己尋個趣味而已。
弓尤不解風情,不好玩,她便不打算玩。
於是每每弓尤情潮難抑,一腔赤誠粘著她潑灑的時候,鳳如青便提刀出須彌小世界去殺邪物,至少這玩意還有點意思。
而海中很多東西,早已經半點靠近不了鳳如青,弓尤硬著頭皮跟著她進進出出,累得整條龍更加的消瘦精壯,根本也沒有時間去想什麼兒女私情了。
他們從進入冥海,到如今終於到達了海底夾道,用了七年多,可這速度,已經是當今世上無人能夠達到的速度。
越是往深處,弓尤便時常覺得,他幾乎要追不上鳳如青的腳步。
而兩個人難得的閒暇時間內,在小世界裡面,她只是坐在泉水中閉目休整,周身強大的氣場便讓弓尤覺得,他怕是一輩子,也等不到這個女人對他傾情了。
真正的強者,是不會被感情所羈絆的。
鳳如青泡在冰涼的泉水中,卻閒適得如同在泡溫泉,她妖冶的眉目之中,因為在這冥海里沒日沒夜的廝殺,帶上了一抹難以忽視的危險。
她渾身放鬆地趴在泉水邊上,卻絲毫不讓人懷疑,她甚至無需睜眼,便能以難以捕捉的速度,置膽敢冒犯她的人於死地。
弓尤的能力也在這高強度的廝殺之下日益變強,可他遠遠追不上鳳如青的成長速度,弓尤很確定,自己現在根本打不過她了。
這是一件十分憋悶的事情,尤其是對於他這種自尊心重逾千斤的莽龍來說,若是戰不過伴侶,他不如找個地縫鑽進去夾死自己算了。
也因此,他前所未有地規矩起來了,不再調侃鳳如青什麼,不會動不動死盯著她看,偶爾踩著兄弟的那條線,試探她的反應。
他開始沉肅內斂起來,對鳳如青說話的時候,比昔日他對他父王報告天界哪裡出了什麼事還要莊重。
他也已經徹底沒有什麼能夠教鳳如青,他的那些功法在她的手下達到了極致,而他的沉海……也徹底叛變了。
鳳如青趴在泉水中,察覺到弓尤站在不遠處,情緒紛亂,似乎有話說,卻始終沒有過來。
她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看過去,便見弓尤背對著她的方向,似乎正糾結得厲害。
「弓尤,怎麼了?」鳳如青手掌輕柔地撐在石壁之上,於泉水中起身,站在池邊輕輕一震,周身的濕漉便化為水珠滾落到池中。
她朝著弓尤的方向走,看上去依舊如同入冥海之前一樣,但周身那種強悍,只有在靠近她之後才能夠知道。
弓尤察覺到她靠近,轉身便對上了她近在咫尺的臉。
「你在這裡做什麼?」鳳如青問。
弓尤微微後退了半步,看著鳳如青道,「須彌小世界已經要崩潰了,最多再維持幾個時辰,之後我們便要再下夾道,這一次沒有退路了。」
弓尤有些不敢跟鳳如青對視,他轉開視線之後,又自我唾棄地轉回來,「我們若是不能成功通過水天之境,就必須在體力耗盡之前上去。」
弓尤說,「然後再另尋時間過來。」
鳳如青不置可否,只是點頭道,「好。」
兩個人站著沉默片刻,弓尤再度把那個龍鱗吊墜拿出來,這吊墜他真的送了很多次都沒有送出去。
但這一次兇險異常,他既然帶著鳳如青進來,便一定要她安然無恙地出去,這吊墜上的禁制能夠將致命攻擊轉移到他身上兩次。
弓尤這次不問鳳如青,直接走近她,將這吊墜戴在了她脖子上。
鳳如青站著沒有動,兩個人近得氣息相纏,鳳如微微側頭,看著弓尤說,「你這是做什麼?」
「這個你要戴著,不要摘,」弓尤說,「你聽我一次話。」
鳳如青低低地笑了聲,「大人這話怎麼說,我不是一直都聽你的話麼,只是我若沒有看錯,這是你的龍鱗所制,你給我這個東西,什麼意思?」
小狗尿尿劃地盤嗎?
鳳如青難得的又調侃他一句,可惜弓尤這個蠢物空有一腔赤誠,卻是個實心的石頭腦子,根本沒聽出鳳如青話中的別樣意味,還生怕她知道了這吊墜上的禁制,就不戴了。
於是他嚴肅道,「海底夾道我們會遭遇大批的吐沙魚,到時海水渾濁不已,我們若是被衝散就很麻煩,這個鱗片能夠讓我感知到你的所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