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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禮去樓下問掌柜的要紙筆的時候,鳳如青便躺在床上發呆,在琢磨關於飛霞山上那個大陣的事情,還有那陣中被拘的死魂。
那麼多將士的家屬全都拘住不敢讓天下人窺知, 那太后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白禮說太后身邊有能人修士, 可能夠設下那等大陣的懸雲山修士, 總共也沒有幾個, 到底是誰在助紂為虐,懸雲山又知不知道?
如果她查出了端倪,要怎麼辦?去懸雲山送信?
鳳如青想到回去立刻就搖頭,自己把頭都搖成了撥浪鼓,她不能回去!
也……不想回去。
正在她萬分糾結的時候,突然間窗外傳來更鼓聲,濃郁的鬼氣順著窗縫瀰漫進來。
鳳如青登時從床上坐起,快步走到窗邊,猛地推開了窗扇。
果然是黃泉鬼官,鬼官出現必是收斂死魂,難不成這客棧中死人了?
白禮在樓下!
鳳如青急急轉身,便聽身後漂浮於半空的鬼官道,「姑娘留步,小的是來找姑娘的。」
這鬼官面生,雖說鳳如青認識的鬼官也就那麼兩個,可她每回遇見鬼官,對方都要叫她邪祟,對她態度不善,這鬼官倒是十分客氣,自稱小的不說,還稱她為……姑娘?
她什麼時候在這些鬼官的嘴裡從那個邪祟變成姑娘了,真是稀奇。
不過接下來鳳如青便更驚訝了,因為這鬼官不僅說話客客氣氣的,還在懷中摸出了個純黑色背面,以乾涸的血液封印的信封,以雙手奉上的姿勢,遞到鳳如青的面前。
「姑娘,這是鬼王大人差小的送來的,」鬼官說,「鬼王大人還要我給姑娘帶兩句話,飛霞山上的事情謝了,這人情大人記下了。」
鳳如青接過了信封,這鬼官抬頭看了她一眼,才說道,「大人還說,這六百多年,一直有人下黃泉尋姑娘,姑娘若是想見,大人便告知那人姑娘蹤跡。」
鳳如青捏著信封心頭狠狠一跳,鬼官說完話,等著鳳如青回答,鳳如青想都沒想便搖頭。
鬼官得到確切答案,便霎時間化為了一縷鬼氣,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房間門被打開,鳳如青卻沒有回頭,她手中捏著信封,還在發怔。
六百多年,一直有人在尋她?
會是誰?
鳳如青已經沒有了心臟的胸腔似乎有什麼在激烈地撞著,白禮在她身後叫她,她也沒有回頭,只是低下頭,看了看手中信封,片刻後抿著唇將信封撕開,從裡面倒出了一張畫紙。
將畫紙展開,鳳如青對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是……她的畫像,她自己都忘了的自己的模樣,栩栩如生地出現在紙張之上。
而當鳳如青看清了這畫紙上女子眉眼,並非是她曾在山中的青澀模樣,而是入魔之後……
鳳如青手一抖,畫紙翩然地朝著窗外飄去……
不過很快便被走到窗邊的白禮給伸手抓住了。
「是什麼?」
鳳如青被誰捅了一刀似的,朝著旁邊側了兩步,像是在躲什麼可怕的東西。
白禮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又將紙張展開,看到了上面的人。
「這是哪來的?」白禮看過之後,轉頭看向鳳如青。
鳳如青怔怔看著那張被白禮拿在手中的畫像,許久,才幽幽地嘆出了一口氣,對白禮扯開一個微笑,說道,「是我這兩天去辦的事情。」
鳳如青說,「你不是好奇,我本來長什麼樣子嗎?」
鳳如青朝著那張薄薄的,卻承載著六百多年漫長歲月的畫像,抬了抬下巴,「就長那樣。」
白禮愣了下,接著低頭又看畫像。
這次他看得很仔細,每一寸的眉眼都細細看過,然後有些張口結舌,半晌才幹巴巴地說出一句,「你……好美啊。」
鳳如青被他樣子逗笑了,她方才短暫的失態並不能代表什麼。
她上前拉著白禮的手,將他帶到桌邊,兩個人一起坐下,指著他帶來的筆墨說,「不是要給我畫臉嗎,就照著這個畫。」
白禮「嗯」了一聲,然後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
他光是手就洗了好多遍,又給鳳如青擦臉,提筆手指都是抖的。
那張畫像就攤開在桌子上,他已經深深地刻在腦子裡,卻還是每畫上一筆,便看一眼桌上的畫像。
他整個人都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手心更甚,不斷地朝著自己的衣袍上蹭,他一輩子沒有這麼緊張小心過。
這一張臉,他精心細緻地描摹了足足一個半時辰,擱下筆的時候已經深夜。
鳳如青都昏昏欲睡,一直在安慰白禮不要緊張,隨便畫畫就好。
終於感覺到臉上沒有癢意了,鳳如青睜開眼,看了白禮一眼,桃花眼盛著跳動的燭光,要將人點燃一般。
她眼中還帶著睏乏的水霧,一眼勾魂。
白禮呼吸一緊,鳳如青打了個哈欠,懶懶問道,「畫完了?」
白禮直勾勾地看了她好一會,這才回答,「畫,畫完了,我沒有畫像畫得好,我……」
鳳如青將桌上的銅鏡拿過來借著燭光看了一眼,她第二個哈欠卡了下。
白禮畫得很好,只是她自己的模樣,這樣在鏡子裡看著也有點陌生了。
左右看了看,她便由衷道,「沒有,挺好的,我基本就長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