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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修真界轟動一時,因為施子真雖然早在六百多年前便將這濟光仙君放逐,卻並無將其逐出師門的意思。
懸雲山護犢子是在修真界出名的,尤其是這些年,嚴重得厲害,一個不知死在何處的弟子,已經死了六百多年了,還在到處找其殘魂。
因此當時懸雲山宣布要將書元洲逐出師門的時候,修真界便已經議論紛紛。
有好事的打聽其中因由,卻也只是打聽到了這書元洲與人族女子糾纏不清,破了道心,甚至還意圖同那女子永結為好,最終讓掌門施子真在成婚之日,抹去畢生修為,想不開去做那朝生暮死的凡人。
所有人都以為施子真那等性情,必然是因此氣惱,一氣之下將其逐出師門。
可無論謠言多麼真切,都無人猜到其中隱情。
當年書元洲確實回來了,確實得到了施子真的原諒,也確實準備讓他師兄去一次人間,送他離仙道,做回凡人。
施子真雖然性情冷漠,但書元洲自小同他一起長大,知道他性情冷漠的緣由,並非是天生如此。幾番哀求,施子真還是念及同門情誼,答應了書元洲。
卻沒曾想,書元洲先行一步回到人間,那個對他大膽接近,並且屢次引他意動心馳的少女,已經不成人形,幾乎成了一具活著的腐屍。
書元洲一氣之下,直接衝殺到王宮之中,要將羅炎帝斬殺,最後卻被趕來的施子真阻止。
施子真勸他,「世人各有命數,這女子乃是天煞,羅炎帝乃是人王,氣數未盡,你若將其就地斬殺,天罰必定即刻而至。」
「她還活著,你不若用這最後時間去陪她。」施子真不忍師弟誤入歧途,但也言語到此,「處理好了,便回來吧。」
他說完之後便走了,他依舊還是那個不通情愛,冰做肌骨雪做心的仙門掌門,以為師弟很快便會回到宗門,畢竟他同自己年歲相當,且常年在外遊蕩,應當算是看遍了人間悲歡離合,一時情迷或許難免,但不至於看不破悲歡離合,因果輪迴,逕自閉關破境去了。
沒成想一等幾年,濟光仙君書元洲並未回到宗門,施子真走了一遭人間,發現自己師弟已然一腳踏入了邪路,回不了頭了,施子真當時剛破了七境巔峰,已經能夠看透輪迴,知書元洲已然入了紅塵罪孽,因果輪迴之中,他連親手清理門戶結束這罪孽都做不到了。
他只好回到宗門,宣布將其逐出師門。
不料四十多年過去,他竟又獨身回來,跪在山門之前,只求見上一面。
施子真本並不打算見他,卻在閉關當中,感知到了他氣數已盡,生機即刻將要斷絕。
昔日同門恩情,已然在施子真心中淡不可尋,但他尤記得師尊囑託,要他看顧師弟。
施子真並未曾看顧過他,因此出了焚心崖禁地,踏出禁地之門的那一刻,下瞬間,身形便已然出現在山門之前。
懸雲山大陣,懸雲山禁制,懸雲山弟子,無一敢阻攔施子真,他緩步走下碧雲石階,守山門的不受控制地雙膝發軟,叩拜下去。
當年的七境巔峰,如今已然再度突破為八境中品,進境之快,令整個修真門派的老頑固咂舌。
修士到達八境修為,幾乎是鳳毛麟角,因為九境乃是修士巔峰,極境便能白日飛升,尋常道法皆是如此,更何況本就相較其他道法強悍許多的無情道,八境只有曾經飛升上界的懸雲山祖師曾經到達過,已經是等同地仙,雖不能與天地同壽,卻也已經有上萬年壽數。
此種境界世間萬物皆能為其所用,甚至能夠干預輪迴,逆轉生死,靈壓若不刻意收斂,普通人已然無法接近,就連低境弟子,也已經因為他周身靈壓,無法在他面前站立直視了。
他緩步邁下碧雲石階,純白的鞋履多年依舊纖塵不染,落在地上無聲無息,如清風拂過大地,身上衣袍無風自動,周身都籠著只有修者能夠看到的淡淡靈光。
有弟子實在好奇,從未見過活著的八境修士,咬牙抬起被靈壓壓彎的脊樑,想要看上一眼,卻還未等抬起頭,便覺得內府血氣翻湧,神魂都在戰慄著叫囂畏懼,連忙又低下頭。
跪在大陣之外的書元洲嘴角鮮血溢出,他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只吊著這最後一口氣,要見施子真一面,卻在見到人時,便幾欲因為他的強悍而被輾軋致死。
施子真自然不是刻意為之,他雪色長袍同書元洲身上穿著的,已經狼狽至極的衣袍,其實是一種制式,卻不是一句天差地別能夠概括。
書元洲離開宗門多年,卻還是穿著懸雲山的制式的衣袍,可見他對宗門,始終念念難忘,他其實也想要回到這裡,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做他人人欽慕高高在上的濟光仙君。
但一腳入紅塵,他身在泥濘中無法自拔,到如今,已然上天無路,入地亦無門了。
施子真走出懸雲山大陣,在書元洲面前站定,見他已經痛苦地匍匐在地嘔血不止,便緩緩收斂起了靈壓,至此,那籠在靈光中看不真切的迭麗眉目,才算露出真實艷若紅蓮又酷烈如冰的真容。
他垂眸,不帶半分悲憫地看著昔日師弟,開口聲音如萬千冰凌齊齊跌落在地,直激得人後脊酥麻,「你何至於此。」
施子真雙眸色澤淺淡如冰霧,一眼便看出了書元洲身上深重罪孽,生機因何流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