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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道,無情道!
施子真從不肯低頭一顧如她一般的螻蟻,不能共情她的愛怨眷戀,不能理解她與穆良的相伴情誼,她倒要看看,若破了他的無情道,他又當如何?!
既然無論如何,都是落得悽慘下場,她何必哀哀求饒,何必卑微如泥,那鬼修有句話說得很對,她無論死了還是活著,記得還是忘卻,得到還是失去,從來半點不由她!
這樣微弱低賤,誰會喜歡,誰會想要去記得!
連她大師兄……都要我忘了她。
不若肆意猖狂,攪一場翻天覆地——
鳳如青將自己沉沒在洗靈池中,淹沒她紅得如同火灼的異瞳。
若是旁人入魔,跳入這洗靈池中,必然會被焚燒致死,但鳳如青不同,她天生的蘊靈之體,即便是入魔,亦能夠將所有魔氣都蘊在身體之中,不泄露一絲一毫。
識海中的鬼修猝然被濃郁的魔氣席捲,嘶叫著到處躲避,卻依舊像是被燎原的大火燃燒殆盡的野草,嘴裡罵著叫著,再不敢頤指氣使,畢竟他只是殘魂,面對這新鮮出爐的人魔,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鳳如青最終放了他一馬,只在識海中以魔氣凝結成自身的模樣,與鬼修面對面。
她終於見著了這鬼修的樣子,真醜,枯樹皮一般的老臉,一根竹竿架著一塊破布似的身材。
她笑起來,那漂亮的桃花眼透出妖異無比的味道,「就是你這些天不遺餘力地折騰我。」
鬼修蹲在地上,看著鳳如青還未等說出話,便被她抬手招來的魔氣包圍。
哀叫,求饒,卑微翻滾在地,肝膽俱裂的痛苦與折磨,此時此刻,由鳳如青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
鳳如青沉在洗靈池底,識海中全都是屬於折磨她多日的鬼修的哀天哭地,她卻慢慢地勾起了唇角,這任誰聽了都要捂住耳朵,生怕被撕裂耳膜的恐怖聲響,對鳳如青來說,變成了難以形容的美妙樂章。
小螻蟻被踩死數次,碾碎肝腸,終於從地上爬起來,攀上了一個她從未企及過的高度。
她終於領略到鬼修一直說的肆意妄為的滋味,哪怕只是冰山一角,卻也是作為施予者難言的快樂。
第21章 窺天石·心魔
鳳如青神識被鬼修污染,本是非死不可, 可一旦任由心魔發展, 變成了邪魔的本身, 縱使魔修的能力同入魔之前的能力是有關聯的,但那所謂極境鬼修的殘魂, 在她這個低階的小魔修手中,亦是腳下隨意碾踩的螻蟻罷了。
鳳如青到底沒有真的將那鬼修完全地弄死, 留在一絲意識在識海中好待明日為她指路。
她乖乖地聽話,泡在洗靈池中, 好生地將她泛濫的魔氣都壓在識海,卻也不妨她渾身上下的傷處,全都在飛速地自愈。
疼痛消失,剩下的只有通身的暢快, 呼之欲出的想要在曠野奔跑, 將目所及之物都摧毀殆盡的暴虐欲望。
這種欲望很陌生, 卻真的同鳳如青之前心境背道而馳。
先前她因著修為低微,總是畏畏縮縮, 可現在她需得強壓自己奔涌的施暴欲,才能夠維持表面的平靜。
這一整夜的時間, 她泡在這祛除邪魔的洗靈池中, 反反覆覆地適應如何去做一個邪魔。
第二天清早, 施子真從焚心崖禁地出來, 用三元符文印, 給了鳳如青出山門的通行權限。
其實在邁出山門後有那麼一段短暫的時間, 鳳如青甚至想著就此遠走高飛,天涯海角,她什麼都不要了,只做她低境的小魔修,或者去往魔界,尋找自己和她一樣的人,再也不回這裡。
她哪怕是入了魔,內心最底層的柔軟已經潰爛化膿,卻還是無法馬上結痂硬化,她始終念著施子真曾經的救命之恩,穆良的養育之恩,還有這懸雲山中一草一木的容留之恩。
可施子真不肯放她一個人出山,隨行弟子還是上一次跟隨她去青沅門送池誠魂魄的幾人。
鳳如青在送池誠魂魄的時候,只以為這些人隨行,是怕池誠的魂魄出事。然而今日,她才隱隱約約地明白,當日派這些高階弟子跟著,施子真並非是怕池誠的魂魄出事,是怕她入魔。
若是入魔,他們又待如何?
鳳如青跟隨弟子們,裝著還是虛弱無能,與同行的弟子共乘。
因為路途不遠,所以路上並不用換人帶鳳如青,鳳如青從前就探不出旁人修為,現如今更是不敢探,不過這幾人的修為都不低,尤其是隱隱為首的一人,鳳如青認識他,正是先前得了雙姻草,被她當做穆良摟了一下的弟子。
修真界大多人生得極好,這人劍眉星目,卻是和施子真一脈相承的冰雪塑成的模樣。
鳳如青格外多留意了他一眼,主動乘上了他的佩劍。
路上的時候,她裝著抓不穩,扯住了這弟子衣袍,軟聲道,「師兄,師兄你慢些,我有點暈。」
這弟子先前在隨鳳如青去青沅門之時,便對她異常堅韌的心智欽佩,因此即便冰冷,對她的態度也算好,當真放緩了一些速度。
鳳如青一見他倒是好說話,開始嘗試著與他攀談。
「師兄,我能問問你叫什麼名字嗎?」她雖然已是邪魔,卻因為天生蘊靈之體,能將周身邪氣收斂得一絲不露,若不是刻意去探,能短暫地瞞天過海。
她一雙眼堆著笑的時候,瀲灩多情,其實就算是修無情道之人天生心冷,卻也能夠分辨其中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