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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夠挽回的事情,鳳如青索性抿住唇不說。
沉默的氣氛當中,屋子裡只剩下施子真吃東西的聲音。
所有的食物都被鳳如青注入了神力,他吃完之後身上暖呼呼的,甚至出了一層薄汗。
他記不得自己從前發汗的時候,是個什麼滋味,這會吃飽喝足出汗,竟然有種別樣的酣暢。
他放下碗筷,在鳳如青把自己的心煎熬得外酥里嫩的時候,開始詢問她如今熔岩天裂的事情,以及魔尊死後的四海形勢。
鳳如青本來閉口不敢提凌吉的事情,可施子真主動問起,鳳如青不得不答。
她先細說了熔岩天裂的瀰漫速度,和如今各族的應對辦法,提起凌吉,她慢慢轉過身,看著施子真的臉色將一切都老老實實地說了,包括凌吉分魂成幼鹿,與她簽訂契約的事情。
她緊緊盯著施子真的表情,一錯不錯不敢錯過,她心中其實很怕,怕若施子真當真咽不下這口氣。
可施子真提起他神色如常,甚至還仔細地與鳳如青分析起了他的用意,「關於赤日鹿的事情,我也只在典籍中看到過一些,泰安知道一些,倒是說與我聽過,與他給你看到相差無幾,他們一族,確實深受神族迫害。」
施子真說,「不過赤日鹿昔日乃是神族爭搶的坐騎,不僅幻術強大,速度絕頂,甚至還能為主人防禦致命重擊。」
鳳如青看著施子真眼睛逐漸濕潤,施子真卻不知她心緒起伏變化,還在說,「只是赤日鹿一族,大多生來開智,極少數才願意心甘情願地與神族結契,也是因為他們大多不甘於神族結契,才受到迫害。如今那魔尊以分魂之法與你結契重生,也算是你的機緣,待他鹿身長成,是你未來一大助力。」
鳳如青雙眸含淚,慢慢在施子真身側跪下,仰頭看著他。
施子真這才看向她,對上她含淚雙眸,不知所謂。
「你怎麼了?」他垂頭看她,「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老是跪。」
鳳如青抓住了施子真的手臂,施子真猝不及防頓時一僵,到嘴邊的話沒了,想要抽回來,力氣卻不及她大……
「你……」
「師尊……你為何不怪我……」鳳如青嗚嗚地哭起來,像個小狗崽子似的,「你該怪我恨我的,你為什麼不怪我……嗚嗚嗚。」
「我怪你做什麼?」施子真喃喃道,「這本來就是……」就是他心生背德妄念,才會折損修為。
不破不立,魔尊雖然手段陰毒,害他沒有準備千年修為盡折,可若沒有他這一逼,他還不知要何時能夠想通,還不知要釀成何種後果。
施子真不是天縱奇才,他在最開始修行之時,也時常受挫。他若是受挫便一蹶不振,那他如何能夠走到如今地位。
因此他只將這一場難,當成了劫。
而每一場劫難,都是早早埋下的因果。
若非是他妄念叢生,膽敢蓄意戕害他的人,他早已經親手碾死。
施子真自然不可能將因由告訴鳳如青,因此只沉著臉要她起身。
鳳如青卻抓著他手臂,哭濕了他半邊袖子,胡言亂語地道歉。還同施子真保證,「師尊,我以後肯定再也不亂搞了嗚嗚嗚……」
施子真:「……你與我說這個幹什麼!」
他本就心思正敏感,聽了這話簡直不知如何形容他的感覺,這話宛如居家婦人聽了那在外花天酒地的丈夫痛改前非的保證。
施子真連修為盡毀都不曾惱怒萎靡,此刻被鳳如青這保證弄得惱羞成怒,「你莫要再說了!你滾出去!」
鳳如青卻情緒宣洩起來,有些收不住。
她不說那個,抱著施子真手臂哭得像個孩子,絮絮叨叨,「白禮曾經想要我助他登基,弓尤想要我與他共赴冥海,大師兄對我心魔叢生,情念不過是當年幻境當中的執著,宿深盼我助他鞏固妖族,凌吉機關算計,想要我為他復仇。所有人都對我有所訴求,師尊你為何從不曾要求我做什麼……還這般為我打算嗚嗚嗚。」
施子真額角青筋隱隱有跳動的趨勢,「你莫要將我與他們相提並論!」
鳳如青哭著朝上爬了些,試圖抱住施子真的腰。施子真本來因為仙骨折斷,腰身以下有些不著力。可他眼見著鳳如青爬他榻上來了,親密相貼讓他汗毛豎立,阻滯多日的經脈,竟然生生被嚇得通了——鳳如青手臂沒抱實,就被施子真一腳蹬地上去了。
鳳如青「哎呦」一聲滾到地上,翻了兩圈頭朝下,開閘泄洪般的情緒總算被這無情的一腳給關上了。
她趴了一會,從地上起身,淚眼婆娑的臉上沾染了一些髒污,伸手抹了抹,帶著哭腔不知該高興還是傷心道,「師尊你腿能動了啊。」
她說著又要上前,施子真顧不得什麼身為尊長的穩重自持,哆哆嗦嗦地指著她道,「你別過來!」
她現在又髒又狼狽,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哭成兩個熟透的桃兒,施子真又害怕她亂抱,又嫌棄她髒,簡直看著她就渾身難受。
指著她鼻子的手指,又指著門外,「出去!」
鳳如青難得對著誰這般宣洩情緒,算起來也是幾百歲的人了。頓時後知後覺的也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抹花貓一樣的臉,邊點頭邊道,「好好好,師尊你別生氣,我這就走這就走……」
鳳如青出了石室,施子真朝門口看了一會,這才放鬆下來躺在床上,幽幽地嘆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