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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深很多時候,都恨自己能力太弱。
也因此他不能在對戰之時,時常的在鳳如青身側,與她共進退,反倒要站在她的身後,這讓他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伴侶的內心比沸騰的熔岩還要煎熬。
宿深可以撒嬌賣乖,但他始終明白,不能護著自己的女人,這樣的男人沒有人會喜歡。
因此他想著再努力一些,或許等到他能夠和鳳如青並肩的時候,她就願意去接受他的一切,包括締結一生的婚約。
只是他不知,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守規矩,肆意妄為的。
鳳如青從不是一個會黏黏膩膩的同哪個情郎許下終生,而後相夫教子的安分等著情郎回家的女人。
因此在宿深努力的時候,鳳如青卻已經同凌吉趁著星月全無的深夜,朝著天界殺上去了——
凌吉化身巨鹿,鳳如青騎在鹿身上,他不知如何隱藏了周身銀光,在黑夜中急奔直上。
鳳如青曾經被英容帶著上天界,當時有英容的法器,十二道罡風並未曾影響到她絲毫,但如今她與凌吉是偷偷上界,這十二道罡風,才過了一道,鳳如青便察覺到耳根炙熱,不知劃傷了哪裡,有血流下來。
凌吉馱著她在堪比千刀陣的罡風中翻飛跳躍,他靈活的簡直融入了其中,鳳如青只能趴在他的身上,抓住了他兩隻碩大的鹿角,任由他帶著自己極速前行。
地轉天旋,血腥與罡風混合著衝出鼻腔,鳳如青束在頭頂的長髮被削掉,再低一點,便是她的腦袋。
不過幸好她魂體特殊,即便是被削掉了手臂,也還能再長回來,何況是頭髮。
不過她都如此,凌吉就更不用說了,鳳如青哪怕鬼氣護著他,也能在極速的前行中感覺到他不斷在受傷。
第十道。
鳳如青在數著,越是往上,罡風越加的密集,如迎面拍來的疾風驟雨。
他們已經避無可避,如同在迎著千刀萬剮前行,鳳如青睜不開眼睛,卻能夠摸到凌吉身上已經多處見骨。
一片灼熱的濕膩和血腥,很快又被罡風吹得涼透。
鳳如青卻始終未曾聽到凌吉出過一聲,就連短暫的遲疑都沒有,他速度依舊如初,仿佛這一身的傷處根本不是傷在他的身上。
鳳如青伏在他的身上,儘可能的護住他要命的地方,無數次罡風撞上鹿角,在半空中激起錚然的銀光,但很快又收斂。
鳳如青後背一遍遍的皮開肉綻,一遍遍的癒合,倒是和天雷灌體也不遑多讓。
也不知這樣麻木的上行了多久,漫長的仿佛沒有盡頭,又如短暫的一眨眼,下一瞬,鹿角撞上什麼堅硬的巨石之上,鳳如青眼見著折斷的部分在半空中劃出刺眼的銀光。
而下一瞬,凌吉在半空中懸了一圈,迎著罡風和巨石再度義無反顧地撞了上去——
「轟!」的一聲,巨石崩散,鳳如青趴在凌吉的身上,驟然間從碎石當中沖天而起,那一瞬間,金玉堆砌的宮殿折射著刺目的陽光籠罩住他們,血色在半空中濺起刺目的艷烈。
又「咚!」的一聲,他們入水,猝不及防的鳳如青咕嘟嘟吐了幾個泡泡,而後睜開眼,看到了他們已然置身水地。
而水地的光線甚至比外面更加的明亮,這裡到處都晶亮耀眼,鳳如青幾乎一眼便認出,這水池竟然全都是用金晶石鋪陳!
她在水下環視一圈,有先前在冥海作戰的經驗,幾乎很快便適應,但轉頭看到已經化為人形,正在不斷的朝著池底墜落,周身不斷瀰漫出血霧一般的凌吉。
她頓時衝過去,衝破血霧,環住了他的腰身,帶著他再度沖水而出。
外面太亮了,鳳如青眯眼適應了片刻,看到一片殿堂樓閣玉砌雕欄。
而他們身處的這裡是一個看上去不大的水池,鳳如青推著凌吉上岸,四周無人,她身上傷處已經完全恢復,隨手撕下袍子一角,將散落的長髮束起,接著查看凌吉的傷勢。
水滴順著鳳如青面頰滾落,落在凌吉的眼皮上,他慢慢睜開眼,渾身上下簡直像是剛剛經歷過千刀萬剮才從刑場上下來,連幻化出的袍子都若隱若現,底下不斷有血滲出來。
他半邊臉上都是傷痕,罡風造成的,如同刀口一樣,深深的外翻,而頭頂的鹿角齊根斷了一側,原本的繁複尖銳,現如今只剩下拇指粗的一塊不斷滲血的斷口。
鳳如青一時怔然無言,她當真不知凌吉說的有辦法帶她來,便是這樣硬闖的辦法,她一雙手竟然不知捂住他哪裡的傷口才好,心臟被狠狠的揪著,好一會才道,「你覺得怎麼樣?」
凌吉半睜著眼,一頭淺棕發泡在身下的血水當中,呈現一種不祥的鏽色,他開口,聲音竟然沒有一絲的抖,「死不了。」
他看向鳳如青,又見到她如當年救他的時候一樣憐惜的神色,勾了勾嘴角,卻還是不會笑,他說,「大人,我死不了,給我點時間。」
鳳如青半跪著低頭,再一次惱恨自己不會治癒之術,凌吉看著她,一錯不錯,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片刻後伸手勾著鳳如青一縷頭髮,迫使她低頭。
他身上因為失血,蒼白得幾乎發青,他卻對鳳如青說,「喝一點我的血,很快有天兵要來了。」
鳳如青擰了下眉,凌吉道,「這裡就是落神河,」他說,「打破最高處的那個柱子,砸穿這個池子,天就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