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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多年門中教導,不負野狗之名!亦不負穆良重信!
黑氣消散於半空,池誠破碎的身體在半空紛紛落下,青沅門掌門耗費幾十年的時間為愛子鍛造的沁心劍直挺挺地釘入地面,而他愛子的頭顱卻只剩殘缺的一半,滾入泥土之中。
前院歸為一片平靜,鬼界終於因著這重重一擊窺露出了一絲真正天光。
池誠半邊頭顱在泥土中停住,青沅門守長命燈的小弟子面色慘白地跌下石台,連滾帶爬地捧著已然碎裂熄滅的長命燈,朝著青沅門掌門住所飛奔而去,路遇弟子窺見他手中之物,個個面色劇變!
然而這用命送的信卻並不能馬上救人於水火,還倖存的眾弟子如今依舊深陷界眼,在與嚴六殊死纏鬥!
他簡直像是擁有無窮無盡的鬼氣,無論被砍殺幾次,都能以更扭曲的姿態爬起來,眾人一度將他身首分離,他卻仍舊不死,若說先前還有一絲人形,現在便完全是首尾亂續的怪物。
後入界眼的弟子言明了外面的形勢,眾人士氣未減一分,反而因為這悲痛的消息更加激憤!
本是很簡單的一個任務,遊山玩水加上歷練鬥嘴,該是漫漫修真路上的一段十分平常的記憶,可誰知這樣一個小小山村,卻成了他們許多人的埋骨地。
弟子們個個殺紅了眼,可嚴六卻任憑多少次都能扭曲地拼接起來,場面難言的噁心恐怖,宛如一場沒有盡頭的噩夢。
然這噩夢之中鬼氣無窮無盡一般,靈力卻無一絲一毫,眼見著穆良也已經露出了疲憊之色,鳳如青心中不安越發擴大,她從未像此刻這般厭惡自己還算敏銳的預感。
她之前憑藉這預感躲過很多次危險,無論是修道之前,亦或是修道之後,可現在她真的怕了這種預感,因為她看著眾人幾乎全部浴血,又看嚴六再度混著鮮血和碎肉從地上拼湊爬起,實在是難以想像,事情還能怎麼糟糕!
她一直補刀,甚至還試圖將嚴六的身體隔絕開,此刻污血已經凝結了她的眉眼和散落的長髮,她的後背有一道十分長的傷口,乃是嚴六用骨刺劃的,他竟能單獨操縱崩散的肢體!
穆良也多處受傷,卻連解下衣袍,試圖為鳳如青遮蓋傷口的時間都沒有,想要私心呵斥她離遠一些,卻看著一眾渾身浴血的其他弟子,說不出這等不公的話。
鳳如青顧不得後背的疼,再度將嚴六散落的肢體弄碎,然而她不好的預感又很快成真,嚴六被眾人剁得太碎,拼湊不出全肢後,原本被嚴六踩在腳下啃食的屍山,竟似受到了感召一般,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們被鬼氣胡亂地串聯縫補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型的屍牆,朝著眾弟子們滾壓過來。
連同那噁心的桶中人頭,也一併朝著眾人的方向叮叮咚咚地蹦過來,大張著嘴,以長得不可思議的舌頭對著眾人再度發起攻擊。
這屍牆簡直比嚴六更是刀劍不入,砍掉一塊很快便會在滾動中又黏貼回去,噁心至極,眾弟子大多靈力即將告竭,被步步逼退至角落,敗勢就在眼前!
他們不僅要顧著砍殺隨時滾轉過來的屍牆,還要顧及腳下亂蹦的木桶中的邪祟探出的長舌,有弟子被長舌卷到腳踝,慘叫一聲,小腿被侵蝕得滋滋作響,糊爛的氣味充斥在眾人的鼻腔,轉眼便見了腿骨。
那是位一直廝殺在最前方的女修,只喊了一聲便閉嘴,還欲強撐,很快被穆良令鳳如青扶著到眾人後方。
眼見著他們馬上便要被逼退至身後界眼壁上,上面附著的鬼氣是弟子們靈力飛快耗損的根源,且站立的位置都沒有,屆時屍牆擠壓上來,他們轉眼便會成為肉餅。
很多身上受傷的弟子們,傷口像之前池誠一樣,被鬼氣侵蝕,傷口不癒合,依舊血流如注,後進界眼的那個弟子只知池誠生死未卜,並不知道他用命求救之事。
青沅門的其他弟子也有命牌,只是青沅門弟子命牌大多是擺設,鐵打的門派流水的弟子,拜入青沅門,所求不過是勝過其他劍修進境更快的法門,無人不知青沅門不出長命之人,因此其他弟子命牌碎,並不會很快引起重視。
但池誠不同,他有個愛他如命的掌門父親,為他點了長命燈,只有他死,才能立刻引起青沅門重視。
倖存眾人並不知有人為他們捨命送信,進了這界眼之中,也再無能夠出去的地方,他們原本是為救人而來,可誰知進入其中,卻不能自救。
而他們一直要救的那些人,現在也正在和他們面對面——用一種扭曲的,屍體黏連在一起的方式,朝著他們不斷地輾軋過來。
再沒有其他場面,會比這一幕更加的摧心裂肺了。
昔日同修,如今成了邪祟肢體,攻擊自己,就連剛剛和他們並肩作戰不幸身死的一位,也未能倖免。
他們僅僅只剩下六人,強弩之末一樣麻木地砍殺,終於有人對上死去同修的臉,忍不住鬆懈了手中佩劍,心中崩潰不忍,撕聲慟哭起來!
鳳如青眼見那屍牆伸手,惡毒的手臂要抓住鬆懈那人,她鬆開扶著的女修,一把薅住那人後心,將他急忙拽得後退,躲過一劫,卻自己手臂不慎被尖銳暴漲的指甲劃傷,頓時血流如注。
穆良狠狠瞪了鳳如青一眼,其中滿是心疼與擔憂,卻沒有責怪,那其中還有鳳如青不想看到的,穆良卻已經無法用溫柔掩蓋住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