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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儲物袋掏出一個新爐子,從地上一捧一捧地捧起散落的黑土和香灰,慌亂地往嶄新的黑爐里放,可這些東西仿若流沙,越是握緊,越是散去。
他周身不斷地溢出黑氣,漸漸地將他籠罩。
他的手越來越顫抖,黑色的眼瞳緩緩地擴散至整個眼眶,空洞、詭譎。
風無涯壓抑著身體裡呼之欲出的什麼東西,他掙扎著,發出痛苦的低吟聲來。
九霄峰上,鈍劍道人於峰頂盤膝而坐,在他的膝蓋上,還放著一壺打開的酒葫蘆,他的每一次吐故納新,都混合著仙釀的氣息。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他朝著落塵洞天的方向望去。
高聳入雲的九霄峰,居高臨下,可以清楚鳥瞰到整個太虛峰的全貌。此時,在落塵洞天的周圍,逐漸擴散開一陣黑氣。
仿佛有什麼怪物蟄伏在那裡,正要破土而出。
鈍劍道人喉結動了動,合上酒葫蘆的蓋子,拋出他的本命仙器天啟劍,念了個劍訣,朝著洛塵洞府破空而去。
卓俊還沒有走遠,忽見天際一道青色瀲灩的水光,流星一般朝著二師兄的洞府劃下。
卓俊瞪大了眼睛,那劍光他極為熟悉。
他揉了揉眼睛,那是他的師尊,鈍劍道人天啟劍上的光輝。
與此同時,捧了兩盤弟子名冊的三師兄江海和四師兄忘言,正結伴迎面而來。
此刻三人不約而同抬頭望向天際的光芒,三個腦袋頓時沒頭沒腦地撞在了一起,托盤裡的名冊灑了一地。
「誒唷……」
「誒唷……」
「靠!」
江海和忘言揉著腦袋去撿,「卓師弟出關了?卓師弟走路忒不小心。」
「誰說不是呢。咦,這次閉關又進階失敗了?」
兩人見卓俊沒有說話,不禁望了他一眼,只見他眼角泛紅。
「卓師弟這是怎麼了?你失敗那麼多次,難道偏這次要氣餒了不成?」
「我和風無涯割袍斷義了。」
兩人見怪不怪。
卻還是寬慰道:「二師兄大人大量,以前你不也老惹他生氣,他都原諒你,這次還會原諒你的。」
卓俊氣結,他都還什麼都沒說,他們就又知道怪他咯?
卓俊一拂衣袖,冷冷道:「你們是要找風無涯,勸你們改改時間。沒看到麼,師傅回來了,去了落塵洞天。」
「哦,我說呢,那道劍光那麼眼熟。但這些東西很重要,賽前籌備要用的,不能拖。」
卓俊不知想到什麼,原本黑著的臉,更黑了,他冷然道:「師傅也是個偏心的。」
「怎麼了?」
「他一回來,就先去找風無涯,而不是找我們。不是麼?」
眼見卓俊一身低氣壓,憤懣地大步向前,仿佛一腳就要踢死一隻猛虎。
忘言忍不住問道:「卓師弟,你要去哪裡?」
卓俊臉上露出痞態,嘴角一揚,露出兩隻明晃晃的虎牙,「弟子境。」
兩人便「哦」了一聲,「我們要送名冊給二師兄了,先走了。」
卓俊背影早已經遠去。
兩人對視一眼,往前走了老遠,忽覺不太對勁。
「卓師弟不是什麼好心人,以前我也沒見過他去弟子境布道啊……」
「誰說不是呢。」
「你怎麼就知道他要去布道呢?或許卓師弟是心裡煩悶,去弟子境的銷金窟里宣洩宣洩。」
忘言忽然搖頭:「不會的。」
「為什麼不會?」
「銷金窟,是低階弟子的試金石,以前我剛來的時候,陷入深深的疑惑,』為什麼清修之地有這樣矛盾的所在『?後來我才知道,我們是劍修,劍修對於心境和自律的要求,是所有修士里最苛刻的,弟子境的紙醉金迷其實是宗門的長老們特地設給我們的魔考。若能衝出迷障,於眾罪之間獨醒,悟人所不能悟,覺人所不能覺,才能擁有往更高劍境深造的機會和資格。既然卓師弟在弟子境的時候能夠不被迷惑意志,不會流連在酒肉聲色里怠誤道心,現在境界高了,更不會去那種地方。」
「此一時,彼一時,卓師弟自從成了親傳弟子,以前的優點越來越少了……」
「你說的也是,他先前是最小的師弟,我們太寵他,倒容易使他忘記初心……」
兩人探討、自省、自責的聲音越來越遠。
沒有人知道,名叫卓俊的少年,此時腦袋裡打的主意,僅僅只是去找符水雲撒撒火而已。符水雲是他花錢買來的,替他解解悶總是可以的吧?
到了落塵洞天,兩人望著陌生的禁制,忍不住相視一眼。
「新禁制?」
兩人像以往一般,無視禁制,往洞府里去,卻被彈了回來!
「奇了怪了,二師兄的禁制,對我們不放行了?」
江海抓了抓腦袋。
忘言道:「二師兄總有二師兄的理由,既然如此,我們通報吧。」
兩個人正要大聲喧譁,不料洞府里一個藏青色的身影走了出來。
江海和忘言瞪大眼睛,「噗通」一聲,齊齊跪下,將托盤放在地上,恭敬地叩了個頭:「拜見師傅!」
第28章 氣運·十七
鈍劍道人揮揮手:「為師要指點無涯進階,瑣事你們自己處理,退下吧。」
江海和忘言豈敢不從,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敢問,老老實實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