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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心法先生望著蕭丞不住嘆氣,只道:「原本這一屆我最看好的弟子是你,你天賦高,悟性強,資質又好……可我不知道你竟如此歹毒,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蕭丞一動不動,也不發一語。
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之時,天邊一道劍光飛來,那道劍光,在空中一滯,似是在高空上已然看到懸崖畔的危難,御劍的那人,朝崖畔直衝而來,手中一道符籙飛出,那符籙便於半空之中,化作一道十尺的雲船!
「是坐忘峰陳瓊小公子!」
「小公子來了!有救了!」
陳瓊手裡又是一道光芒飛出,崖畔先生們手中頓時一松!只見漁網已被陳瓊斬斷!
眾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卻見那斷裂的漁網包裹著七個弟子,下餃子一般,落在了陳瓊準備好的雲船上!
陳瓊縱身飛過,虛手一招,那雲船便和他一起,在懸崖邊緩緩落下。
「好險!」
「嗚嗚嗚,嚇死我了……」
「仙人,仙人為我們做主啊!是蕭丞害我們!他要我們死!」
弟子們嚇得瑟瑟發抖,還有幾個竟然屁滾尿流了出來,此時得了救,也渾身癱軟,站都站不起來,那教心法的女先生,連忙去探看幾個有沒有傷情。
「誰是蕭丞。」
陳瓊問道。
其時暮光熹微,天色昏黃,蕭丞跪在地上,那浮動的光影從微動的松柏下落在他的肩頭,他緩緩朝著聲音的來處抬起頭:「我是。」
原本面容冷峻。
原本眸光狠戾。
原本聲音無緒。
可在看見陳瓊身後緩緩走出的符水雲時,他瞳孔忽而緊縮,古井無波的眉心,竟狠狠地蹙起。
符水雲望著其餘的七個弟子只有皮肉之傷,卻有人悉心照料,而眼前這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分明傷筋動骨,傷得最深也最重,可是無人問津。
許是想到自己在外院的時光。
符水雲從儲物袋掏出金瘡藥,緩緩朝少年走去。
「別過去!」教心法的女先生還沒認出符水雲也是她曾教過的弟子,只道他是陳瓊帶來的人,自然也該是有地位的,好心提醒著:「他很危險!」
蕭丞望著越來越近的符水雲,漆黑如墨的眸子裡竟隱忍著一種難言的祈盼,在聽到心法先生這句話時,他的眸光黯了下去。
但他仍盯著符水雲,極力壓下神情里的一抹驚色。
在某個瞬間,深埋心底的灰塵,被這一道漸近的紫色身影拂開,她的每一步,那樣輕盈,卻仿佛重重地、狠狠地踩在他的心尖。
姐姐……
是你麼……
原來你還在這世間麼……
符水雲並未聽從心法先生的話,蕭丞的膝蓋下一灘血水,透過膝頭襤褸的衣衫,能看到破碎的膝蓋骨和模糊的血肉。
「痛麼?」
蕭丞木然搖頭。
符水雲扶著他:「先起來,在這塊石頭上坐下來吧,不然這雙腿怕是要廢掉了。」
蕭丞望著她的目光竟沒有片刻的轉移,他啟唇欲語,可在看到符水雲陌生的神色時,又沉默下去。
塗藥間,陳瓊也走上來。
周圍充斥著弟子們的討伐聲,時不時傳來幾句「讓他滾!」
連先生們都在陳瓊面前控訴了起來,但先生們並不偏頗,只說是他太讓人失望,明明資質最佳,有大好的前程,可心思陰毒,不配修劍。
陳瓊瞧著蕭丞膝蓋骨都碎了,符水雲給他上藥時,眼中猶有不忍,而他自己,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確有幾分硬氣。
「那漁網,是你做的?此地還有許多沒有被觸發的暗網,都是你布置的?」陳瓊問道。
「嗯。」
「布置了多久?」
「十一天。」
「處心積慮,你為了什麼。」
蕭丞望了望符水雲,嘴唇依然緊抿。
符水雲溫聲道:「你雖有錯,但總也該有一個因由,我宗門風浩然,賞罰公正,若你有何冤屈,也可以在此講明。」
「他們想要我死,我只是先下手為強。」
「這麼說,他們並未有實際行動。」
蕭丞冷笑道:「有其心,便可誅。」
「這……」
連陳瓊都一時啞然,周圍的先生們又開始紛紛表示失望了。
「你是漁民家的孩子麼?」符水雲自小生活的村莊,就是在海邊,海邊村落,七成都在海上謀生。
她猶記得小時候也會編漁網,只是後來忘記了。
此子極有悟性,竟然埋下機關陷阱,以請魚入網的方式,將敵軍一舉殲滅,這些技巧,竟和她近日所學的基礎陣法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符水雲的影子映在蕭丞眼裡時,他的眸光才溫和了些許,他遲疑片刻,道:「是……」
他隱有期待,可符水雲並未繼續這個話題。
而又說道:「你不想修成大道麼……」
「我想……」
「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被逐出山門?」
「我知道……」
符水雲搖了搖頭,嘆息一聲,「畢竟年少氣盛,出山門外後,注意腿傷,痊癒前,不可多動。」
語畢,符水雲緩緩起身,便欲往人群外靜候陳瓊。
蕭丞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一顆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