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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他對廷議會主席點點頭,「抱歉我來晚了,您接下來的計劃是?」
主席陰沉地看了看被控制住的沈凌,又看看黎敬學扭住她的那隻手。
他沉默了半晌,眉微微皺緊,剛要說話,卻見沈凌抬起頭,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她聽到了那句「大人」,此時眼裡有越發濃重的懷疑,甚至直接收住了那吧嗒吧嗒掉眼淚的可憐表情。
收得不算靈活,眼眶還有些發紅,鼻子皺在一起,明顯是還想哭的,但表情已經逐漸轉為冷硬了。
沈凌只對縱她撒嬌的那個薛謹哭泣。
廷議會主席見狀沒再說話,直接一甩袖子,扭頭往其餘的通路走。
他真是被蠢貨同化了,剛才那點不忍大抵是本體的影響。
「去找能繞過這堵廢墟的地方。逃出通道在前方。」
「是,大人。」
【數分鐘後】
……那個阿謹好輕。
比影子還輕。
可是他沒有溫度,在他身邊我的爪牙同樣無效,氣息也是薰衣草與雨水的氣息。
那就是阿謹,我不會錯認阿謹。
沈凌用力嗅嗅鼻子,從薰衣草和雨水中,又嗅到了一點被燒焦的稻草味。
……所以,是夢裡那個身著婚服,曾經差點就掐死我的阿謹嗎?
有兩個阿謹?
不,不對,阿謹是她見過最強大溫柔的存在,阿謹自始至終都是完整的,阿謹絕不會脆弱到分裂自己……
「愣什麼?走快點!」
折斷手臂又被用力向下壓了壓,沈凌臉色一白,咬牙忍住了差點漏出口的尖叫。
她一丁點都不想在阿謹以外的低等生物面前示弱,尤其這個低等生物是黎敬學。
黎敬學……
只要一想到這個名字,那噩夢般盈滿臥室的血腥就撲面而來。
沈凌沒忘記自己最初的目標,她回歸教團的最終目的。
黎敬學見她徹底不動了,便用單只手來握住她被折起的手臂,另一隻手騰出來推她往前走。
他們需要繞路走過剛才那堵坍塌在長廊上的廢墟,此時正翻過一道架在水面上的小石橋,橋下因為爆炸而傾斜的水面雖然還能維持平靜,但已經被教團內部接二連三的爆炸逼得越發傾斜——
廊下的水面本就是這長廊幻象的一部分,在一座座符文結界的相繼摧毀下,它失去了偽造物理平衡的能力,斜角從30度顫巍巍地變成了90度。
所以此時橋下的場面是有些恐怖的,好像他們翻越的不是水面,而是深深的看不到盡頭的懸崖瀑布。
沈凌又被黎敬學推了一把,這次他還不耐煩地罵了一句,連走在最前方的廷議會主席也頓下了腳步。
大概是覺得可能手臂折斷後她察覺不到痛了,黎敬學停止推搡,手伸到她的頭髮里,直直地去撕拽她藏在裡面的貓耳——
沈凌慘叫一聲,眼前一黑。
但同時她那個才冒出頭的小計劃因為憤怒豁然變大,從未仔細考慮過什麼前因後果的行動派當機立斷,就著他拽自己的力道極兇狠地向後一撞,不管不顧地用力往後頂。
她眼睛發紅,眉毛倒豎,強烈的疼痛下真正凶得像只野獸。
誰也沒料到這姑娘會爆發,誰也沒想過她本質上還是個不怎麼會做人類的凶獸。
黎敬學喉嚨上的軟骨被這頭凶獸直接撞碎了,他目眥欲裂,痛苦與憤恨的表情交織。
他用力抓著沈凌受傷的手臂,想用疼痛制服她——哪想到發狂的野獸只會被疼痛激得更凶——沈凌力道不減,腳步不停,一路向後把他撞到了橋邊。
小石橋根本沒有圍欄,黎敬學一手捂著喉嚨一手扯著沈凌,混亂中向後一仰,直接摔了下去。
——下方就是垂直至空白深淵的幻象水面。
匆忙中這位總教長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只是和每個將死之人所做的一樣——他緊緊拽住了自己所拽的最後一樣東西。
依舊因為疼痛而視野模糊的沈凌,就這麼被他連帶著扯了下去。
那是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而她步子跌跌撞撞,都看不清自己退到了橋邊。
一切都發生在幾個呼吸之間,廷議會主席只愣了片刻,但第一時間就跑過去,伸手去拉——
沒拉住,半大少年的手臂夠不到她垂落的指尖。
沈凌墜下石橋。
時間在她的眼中拉長了,思緒也一併拉長。
她總是莽莽撞撞的,把黎敬學趁亂撞下去,從而為阿謹報仇就是剛才的小計劃。
殺掉黎敬學本就是最終目的,她的爪牙在阿謹身邊總會失效,而他們經過石橋、經過這個深淵的機會也許只有一次。
想到就去做了,她沒什麼後悔的,殺掉威脅阿謹的混帳永遠擺在行動第一位。
而且……
我也不會莽莽撞撞去送死嘛。
她咬咬牙,把舌頭咬出一點血來逼自己模糊的視野變清晰,便低頭,想去摸索胸前掛著的手提式收音機。
依舊掛在她脖子上,三個按鈕完好無損,這是萬幸。
可是……
沈凌動動手臂,驚愕地睜大眼睛。
——她兩隻手臂的臂骨在剛才的掙扎中都被扭斷了,此時一根都動彈不得,更別提在墜落過程中去按動收音機上的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