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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敬學在結界裡虐殺後恨不得讓每個人都看清他手上的碎肉;放出Akuama意圖謀殺沈凌時勒令她在一旁為他撐傘;在E國布置變異魔物時更是鬧得整個獵魔世界都被震動。
出發之前突然默不作聲地把自己關押,過了幾天又默不作聲把她放出來,掩蓋了一切在E過所發生的事情,這些事情里甚至包括真正殺死……殺死那位?
不。
越想就越感到古怪,越想就越覺得這不是他的作風。
黎敬雪了解黎敬學,他們畢竟是雙胞胎。
再結合廷議會,結合那位從未露面的廷議會主席……
「夠了。」
沈凌輕聲喝道,一臉厭煩:「如果你是想讓我轉移目標,不去攻擊你的寶貝弟弟,那是白費功夫。我了解到廷議會有些古怪,但那是個一百多年乃至我出生之前都沒在教團內部吱過一聲的低調勢力……再如何,黎敬學,是我目前的第一目標。」
「……當然。我只是想提醒您。」
「那我收到你的提醒了。現在別再提黎敬學這個名字……嘔,我想吐。」
【數小時後,夜晚,C市郊外,通往家的街道】
與黎敬雪的談話並不愉快。
但每次和黎敬雪的談話都是這樣,總是談著談著就快吵起來……
不過每次都收穫頗豐,黎敬雪在工作效率上沒話說,作為屬下比卡斯卡特出色太多。
沈凌想,她看不慣的,只是黎敬雪那張與黎敬學相仿的臉,以及她性格里奇奇怪怪的某部分吧。
遵守規則,謹慎,淡漠。
總覺得……有點像阿謹。
像得討厭。
沈凌喘了口氣,拉緊雨衣的鬆緊繩,手裡拎著的塑膠袋在瓢潑大雨下被打得可憐兮兮的,幾乎垂成一條大水滴形的毛巾了。
……那裡面裝著她沒吃完的菠蘿炒飯和艇仔粥,拎回家後大抵是真的不能吃了吧。
頭髮又因為靜電炸起來了,跑出來的一卷擋住了她右眼的視線,又因為狂亂的雨水被打濕成一大股,貼在她臉上,幾乎是「唰啦啦」地往她脖子裡淌水,冷得她走一步就抖三抖。
……結果抖得頭髮更亂,兩隻眼睛的視野都被雨和額發蓋住。
沈凌心裡的燥氣越燒越旺,她力道極大地甩甩頭,想把礙事的頭髮甩開,卻甩丟了雨衣頭頂的兜帽。
暴風雨瞬間頂頭澆下,打得她臉頰生疼。
從脖子到腳的感覺神經也瞬間冷到麻木,沈凌感覺自己是被破天氣玩弄的可憐蟲。
——幸虧考慮到這個可能性,吩咐黎敬雪隔天把文件袋寄給自己,避免好容易得來的情報打濕毀掉的可能性,嗯。
嗯。幸虧。
嗯。多好。
嗯。避免了最糟糕的狀況。
嗯……
「嗯你麻痹!」
被暴雨惹到炸裂的祭司大人兇狠地揮起手臂,脫口一句曾令薩爾伽瑟瑟發抖的「文雅口語」,學著球賽里那些擼袖子打架的球迷沖天空狠狠豎起中指,接著把手中的塑膠袋一拋一甩,狠狠砸在路邊的垃圾桶桶壁上。
垃圾桶「哐啷」作響,本該震耳欲聾的一聲掩在暴雨里。
於是沈凌繼續發泄怒氣。
她在垃圾桶邊緣砸了好幾下食品袋,直到黏膩的湯汁隱隱濺到手心,才堪堪停下。
接著,這姑娘相當兇狠地抬腳踹了踹垃圾桶旁的牆,再次對牆比了個中指,嘴裡繼續口吐芬芳之言。
最終她氣沖沖地掀開垃圾桶蓋子,將其蓋到頭上,無視自己目前接近半瞎的視野,一屁股在牆根旁坐下,伸手去摸口袋裡的煙盒。
摸出來,叼煙,點火……想起來自己沒有打火機。
討厭。
沈凌頂著垃圾桶蓋遮雨,坐在牆根邊,眼前臉上潮濕一片,覺得又回到了剛從教團里逃出來時的那段日子。
而她此時等不到碰爪爪的人,也明白看不到漂亮的風景,嘴裡還可憐兮兮叼著根潮了一半的煙。
唯一能抱緊的,是一架古董的手提式收音機。
討厭。
討厭。
臉上更潮濕了,眼睛更模糊了,冰冷的身體裡感到一絲微微的熱意,而沈凌絕不承認那股熱意是從眼睛裡滾出來的淚。
討厭。
她咬緊了齒間的香菸,掐緊手指,在地上的水坑裡用指甲用力摳劃。
就這麼劃出洞來,讓她跌到地底也可……
劃。
劃了半天,指甲生疼,地面紋絲不動。
……也可能是劃破了地方,她被頭髮擋住的眼睛壓根什麼都看不見。
內心的委屈,就像洪水那樣沖了出來。
她猛地站起來,抱著收音機跌跌撞撞往前沖:「去你——」
撞也行!
跌倒也行!
她不要回家了,不想回家了,家裡一個人都沒有,洗澡水都不知道能不能放出來,煤氣費好像又沒交——
討厭的暴風雨!
討厭的颱風!
討厭的冷!
討厭的,討厭的——隨便把哪個低等生物的車子撞飛吧!
討厭的一切!
「砰!」
最幸運的祭司,果然說撞就撞,說倒就倒。
……只不過撞得不是某個低等生物的車子,因為如果真的衝動撞飛低等生物的車子,她大概還要搭上給對方賠錢的倒霉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