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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猛禽壓著她的雙手捏著她的下巴緩緩湊近,可怕的獸瞳轉到她的臉上,吐息緩緩噴在她眼角的位置,上面還蓄這一顆的淚珠。
沈凌終於意識到自己招惹了什麼東西。
她覺得自己應該很後悔,應該手腳冰涼渾身發抖,可卻莫名像個被麻醉的獵物那樣四肢發軟——莫名其妙的溫度從大腦燒到尾骨,明明是冰涼的鏡面冰涼的水汽卻莫名變成熱乎乎的泡沫那樣在她後背爬動——
好奇怪。
她明明沒有被麻醉,她明明沒有踏入任何捕獵的陷阱。
她只是……心甘情願地,一頭撞了上來。
良久,就在沈凌懷疑自己的症狀可能是發燒的時候,打量她的獵人動了動。
他收緊禁錮她的手,伸出舌頭,舔掉了她眼角的淚珠。
「噓,別急著哭。」
第115章 後續日常九
紅色。
紅色。
鋪天蓋地的紅色。
……又是那個夢啊。
沈凌走過紅色的地毯, 掠過紅色的蠟燭,她身後拖地的紅色裙擺上還繡著金線,頭上似乎也佩戴了某種叮叮噹噹的冠飾, 繁重得她有點煩躁。
而上次走在這段路上時她見到了一個穿著婚服準備迎娶他人的阿謹與一個滿目怨恨準備掐死她的阿謹——這兩個阿謹哪一個都不能讓她打足精神, 挺住身上又重又多的打扮, 無視那仿佛被捆綁般的酸痛感擺出好看儀態。
沈凌故意走成了一個任性的「之」字, 肩膀歪著腿腳扭著, 不知道的還以為地上埋了什麼倒刺。
廊檐上懸掛的紅色燈籠靜靜籠罩著這個走得跌跌撞撞的女孩, 她赤|裸的雙足陷在紅色地毯里看上去又小又嫩, 配合廊下黑黢黢的寧靜水面, 無端有些詭異。
不過沈凌早已弄清楚了這個地方的水面代表什麼, 這個地方所籠罩的令人喘不過氣的東西是什麼——她一點都不害怕, 相反,如果黑黢黢的水面下會冒出什麼東西抓住她的腳踝,她反而會順從地讓對方把自己帶到水面下。
因為這個地方只屬於阿謹吧。
不,屬於……那個部分的阿謹。
沈凌在胡思亂想中又恍惚走了一段路, 餘光瞥見長廊盡頭出現了一枚掛著紅綢的廊亭,而廊亭里有個靜靜站立的影子——它被地上的蠟燭投射在了綢面上,沈凌能把影子的身形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影子很熟悉。
她在夢裡見過,在教團見過, 在某座橋前與墜落的瞬間也見過。
沈凌不禁屏住呼吸,後知後覺地糾正了一下自己混亂的走姿,稍稍端正了一點。
現在不是歪七八扭的走法, 現在更像是小心翼翼地踮腳靠近。
——但身上好像越來越酸痛了, 腳腕手腕上都像被牽起了無形的鐐銬,她小心翼翼的踮腳姿態也被歪曲了一些,如果此時從遠處看, 長廊上踩著紅毯接近廊亭的女孩更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沒人見過那樣美妙的舞姿,但更沒人知道,她的每一步都仿佛點在刀尖上。】
迷迷糊糊中好像響起了有誰很久之前講述的故事,沈凌側耳聽了一會兒聽不到下文,又搖搖頭,撇去了雜思。
她這樣接近了對方,撩開充當簾幕的紅綢。
廊亭里的剪影回頭看她。
候鳥翅膀般拖在地上的紅色袍角,衣擺上一筆又一筆金色的繡紋,大紅色的珍珠流蘇耳墜,以及垂過眉間、被細細打磨為菱形的黃玉串。
沈凌靜靜地瞧了他一會兒,沒有意外,好像在夢裡她清楚發生什麼,理所當然就會在這裡看見他似的。
瞧了一會兒後,她又升起了點點羞慚的情緒,比起對方的盛裝而言,只是穿了件紅色裙裝的自己似乎沒什麼抱怨「繁重」的資格。
——而穿著這樣沉重繁複服飾的他,真的美極了。
他們互相安靜對視了一會兒,與三年前的夢境裡一樣,身著婚服的美艷少年沖她伸出手心,眉間閃過隱隱的惡意。
沈凌後來從薛謹口中旁敲側擊到了關於這套婚服的信息,她明白阿謹當年根本就沒穿過這套衣服,會穿成這樣等在這裡的,只有那個被落在教團里的……
「這是大喜之日,快過來,別誤了吉時。」
他開口說話了,果然與三年前的那個夢境裡一模一樣。
接下來就會被他伸出手掐死吧。
阿謹本質上果然是獵人,處理我的時候總喜歡捏喉嚨呢。
說起來,他當年究竟為什麼還要多問這一句?
就連決定完成復仇,也要提前徵求她的同意嗎?
不愧是阿謹呀。
沈凌點頭,她很乖巧地走過去,主動垂首,把自己脆弱的脖頸抵向他的指尖。
流蘇輕晃的少年比她要稍矮一些,他伸出的手心也只是從胸前平直伸出,所以沈凌要低頭才能遞上自己的咽喉。
可奇怪的是,抵上她的喉嚨後,少年的手指並沒有猛然收緊。
他眨眨眼睛,手指掠過她的側頸,而是緩緩舉過她的頭頂,在她後腦勺的位置輕輕落筆。
指尖從發旋緩緩滑下,劃出了一條弧線。
沈凌打了個哆嗦。
她想起了順著脊背滑下的泡沫,然後是被抵在鏡子上……咦?是什麼來著?
少年饒有興致地滑動指尖,好像他正在用毛筆為一隻質地上乘的瓷偶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