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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團不得不派來了一批又一批的新增援,而鍾海林發送給薛謹的隻字片語讓他知道,在幕後,公會不得不與教團簽訂一項又一項的合作協議。
……對薛謹而言,這不是個好情況。
如果這兩個勢力進入了蜜月期,很難保證公會會繼續向教團隱瞞沈凌的資料——雖然公會內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沈凌」就是教團尋找的祭司,但薛謹永遠習慣把事情放在最壞的情況。
故此,薛謹可以說是少見的在團隊任務里拼盡全力——
不知怎的,隊友的目光越來越少集中在那個安靜沉默的狙|擊|手身上,而每當整個E國的獵魔團隊展開「獵場」時,都無法發現獵場上空那些一閃而過的紫芒。
畢竟它太過隱秘,太過靜寂,與獵場本身融為一體。
在某位獵魔人不可言說的行動下,這次理應持續很久,情況糟糕的魔物潮,終於堪堪在一個月後徹底完結。
只不過是比往年多持續了兩個多星期而已。
工作結束後,經驗豐富的獵人們紛紛搖頭暗嘆自己的多心,年輕跳脫的獵人們則相約去玩幾天,徹底放鬆放鬆緊繃了三個月的神經。
而查克走進某家旅店的某個房間。
房間裡空無一人。
他抽出自己燃著火的長刀,試探著划過空氣。
刀尖仿佛被膠水黏在半空,而某個結界微微閃動著,憑空出現在空中。
結界的形狀是顆巨大的薄鼠色圓球,它有點像鳥巢,表面暗暗流動、緊緊包裹住里側的光線可以看作樹枝。
……當然,查克很不願意把那流動的東西看作暗紅粘稠的血,也不願意把這種詭異的顏色看作被燒焦的藤紫色。
「嘿?」
「薛謹?」
「嘿?你還好吧?」
裡面沒有人類的回覆,也沒有響起輕快的小雞叫聲。
……說到底,那根本就不是雞。
他的朋友就是這麼一隻腦神經有問題的候鳥,似乎永遠無法著陸的雨燕,熱愛雨水和陰雲,擅長遷徙與隱藏。
查克可以把各種各樣他覺得帥氣神秘的詞彙往他的朋友身上套——雖然對方在自己說出「暗夜dark使者」這種名詞後一度露出扭曲的表情——可查克一點都不覺得糟糕嘛。
……可誰讓這貨非要往家禽的普通種類靠,看看他現在這副慘樣。
「還能喘氣嗎?」
查克又敲敲結界,「團長買回程的集體票了,明天的飛機……你覺得你能來嗎?」
結界裡響起了古怪的聲音。
查克不喜歡這種聲音,它讓自己再次聯想到了「血」和「燒焦」。
但為了搞明白薛謹的意思,他不得不搓著雞皮疙瘩,側耳細聽了一會兒。
「……哦,你說你死也要爬過去坐免費飛機,你還說一張從E國到C國的飛機票你已經浪費了一次……不,不,我不需要聽你念叨那張機票多少英鎊,打住,看來你現在沒什麼大問題。」
獵魔人的工作從來和「安全」沒有關係,受傷瀕死是家常便飯,只要不是性命攸關,就都「沒什麼大問題」。
查克對薛謹的這個狀態已經司空見慣(他還能念叨一張機票多少英鎊呢,說明還剩不少氣),不管薛謹有多強,他奇妙的運氣在他的工作中總是輕易把他置於死地——查克知道這種形態有點像鳳凰的浴火重生,說明薛謹在「巢」里自我治療。
啊,不過,這種形態他已經一百多年沒見過了。
……哎,似乎薛謹這幾年運氣好轉了嘛?主要體現在金錢律上了?
查克想了想又放棄(因為好友奇妙的運氣永遠是個奇妙的謎),他聳聳肩:「那我走了?明天見,班機時間和候機廳我稍後發簡訊給你……你現在還能爬出來看簡訊吧?」
薄鼠色的巢依舊沒有回覆,但空氣稍稍波動了一下。
「好,先走了,注意別死了啊。」
【第二天,飛機上】
「我想死。」
查克:「……」
他嚼著嘴裡的熱狗側頭瞥了一眼旁邊的朋友,發現後者臉色是失血過度的慘白——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貨成功爬過來坐到了返程的免費飛機,卻在咳嗽著拿出自己的手機時發表了以上言論。
當你變成一隻候鳥,你不會知道怎麼看手機消息。
當你是一隻比普通候鳥還要高等得多的奇幻生物,你也不會去看手機消息。
當你一直以候鳥的狀態在雲層、海浪、獵場、咆哮的魔物潮之間來回穿梭,近距離完成了成千上百的無聲獵殺,你根本、根本、根本不會想起來要去查看手機消息。
只有你終於完成了漫長的一切工作,蜷縮在巢里把致命傷都治好,半死不活地以人類形態穿上人類衣服坐上飛機後,才會有個意識。
玩手機。
於是你把手機從塵封的褲子口袋裡拿出來,發現了滿滿三個屏幕的未接電話。
——全部都來自於你在C國的新婚妻子。
……因為她沒有手機,暫時不會發簡訊,只能用家裡的座機給你打電話。
一二三四五。
整整一個月。
查克默默把頭縮回來,嚼了口熱狗,提前為自己註定死去的朋友哀悼。
前排的團長回過頭來:「工作終於結束了,這次回去後可以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