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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的低等生物,為什麼死之後還要殘留垃圾?
邪惡的女巫不情不願地扛過掃帚和拖把,捏著鼻子,擼起袖子,胡亂把清掃工具往地上瞎拖。
正當她的掃帚快被一具死去騎士的劍攔腰斬斷時,銀色的沾著血污的沉重劍鞘下,一隻瘦削如骷髏般的手臂伸了出來。
——之所以還沒被她誤認為是骷髏,是因為那隻手臂白得透明,女巫能清晰看見裡面青色的血管。
青色的還在跳動的血管。
「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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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埋在屍堆下奇蹟般撐過整整三天的幼崽,造成這些屍堆的可怕邪惡的古老生物,一次脆弱的伸手。
加上夏季太陽過於耀眼的打光,這涵蓋著命運的一幕說是恐怖到唯美都不為過。
可女巫到底是女巫。
她先是一驚,繼而一樂。
興沖沖地直接把掃帚柄和拖把柄塞進這隻手手心裡,捏著鼻子就往塔里跑:「好!交給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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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瀕死中掙扎回來,還沒能爬出來透口氣就握著掃帚與拖把的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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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依靠著掃帚柄和拖把柄從屍堆里爬出來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掃戰場。
直到強撐著清理完所有血污與屍塊,他才再次敲響了女巫的高塔——沒能敲響,這隻幼崽雙膝一軟,直接倒向了關押著可怕生物的石門,臨死前發出野獸般的喘息。
這次他沒能發出求救的信號,但女巫主動打開了石門,接住那個險些一頭撞死在自己塔下的孩子。
替她清理好戰場,那麼她就會救他,這孩子非常聰明,聰明到懶惰的女巫都覺得他很有趣。
千年來第一次,她升起玩樂的興致,把一個人類帶回了自己的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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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就這麼在自己塔下的屍堆里撿到了一隻崽崽。
這隻崽崽擁有一對藤紫色的眼睛,外表年齡大約是人類的六七歲,背部還殘留著候鳥的羽毛。
……考慮到這點,他又似乎不太像是人類,但女巫在崽崽身上聞不到同族的味道。
他分外安靜,也分外聽話,任由女巫擺弄檢查,仿佛一隻不會說話的娃娃。
而腦子裡缺根弦的女巫直到把這隻娃娃放進浴缸里滾了好幾遍,滾到這隻髒兮兮的血娃娃變成白白淨淨的漂亮娃娃,她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你就是之前那個被綁在旗幟上的祭品?」
她想起了三天前那個穿著最華貴的騎士所揮舞的旗幟,旗幟上用血畫著她不喜歡的那種魔法陣——創造出需要獻祭幼崽生命力才能驅動的東西,女巫覺得那是施術者的卑劣和無恥。
當時那面旗幟上就吊著一個幼童,她揮指甲前稍微多看了幾眼,因為稍稍驚訝所以記住了他的面容。
這孩子五官生的極美,眼角有一滴淚痣,神態很平靜。
她以前見到的那些祭品都是痛哭流涕、面容猙獰、蜷成一團的呢。
是因為他的特殊體質嗎?
女巫又摸了摸小孩脊背上生出的候鳥羽毛,還試著扯了扯。
……好像是真的長在上面的。
作為全世界最強大的女巫,她懷著研究性的目光繼續往下,想看看這些羽毛是從哪裡生出來的,是與骨頭相連還是與血液相連。
於是她的指尖就這麼滑到了對方腰窩的位置,安安靜靜讓她擺弄的娃娃突然抖動了一下。
因為他坐在浴缸里,所以這一抖動讓水面也抖動起來,非常明顯。
這個好玩的小傢伙之前一直背對她蜷在那兒,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動彈。
女巫收回手,笑嘻嘻地又往他腦袋上抹了一把泡沫。
「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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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不見對方眼底里滑過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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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活下去。」
小孩過於成熟的口吻在她聽來有點可笑,「為此做什麼都可以。您請便吧。」
哎……
「但我現在太過瘦削,如果您想要用餐,我懇請您等到我肉長的多一點的時候。」
啊……
「當然,這只是個建議,您想做什麼都……」
咳。
女巫尷尬地撓了撓亂翹的頭毛。
「你來自哪裡?」
小孩報了個地名。
而那個地方關於她的傳言正是——
【黑森林深處住著的,喜歡剝開迷路小孩的衣服,把他們連皮帶骨頭吃掉的邪惡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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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要吃小孩啊,吃小孩好歹要生火燒開水吧——她要是會生火燒開水,還至於吃了一千年的冷金槍魚三明治嗎?
「呃,這個,我想你誤會了,我其實不……」
女巫已經很久沒和人類幼崽說話了,她琢磨著如何拿捏自己的口氣,手指又像戳抱枕似的隨意戳了戳他的肩膀。
小孩又抖了一下。
「是嗎。」他用稚嫩的口氣鎮定道:「您決定從肩膀開始用餐也沒問題。」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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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收回手,又戳了戳他的臉頰,發現這隻崽崽仿佛什麼感應器一樣出現了第三次抖動。
「我的臉並不……」
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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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薛謹七歲半的時候,聽到了那個住在黑森林深處、會把幼崽吊起來剝皮抽骨的邪惡女巫獰笑著如此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