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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空洞的眼眶正汩汩地往外淌血,她被割裂的尾巴也在汩汩地往外淌血。
沈凌不喜歡血。
其實還有點小害怕。
但她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煩躁地跺跺腳,筆直走了過去。
最討厭鮮血、哀求、那些僕人憂鬱驚恐的臉——本喵是全世界最帥氣的祭司,就應該把這些東西統統消除。
「好吧,你想聊什麼?」
Akuama訝異地側過腦袋看了一眼她的方向,隨即感激地說:「你就和我的王子一樣好。」
沈凌:???
「什麼王子?比本喵還帥氣還偉大的王子?」她一揮胳膊,「不!可!能!不!存!在!」
「存在呀。」Akuama雙手合十,「我的王子,我從海里拯救的王子,喜歡看我跳舞的王子……不管腳尖有多疼,為他跳舞都很幸福……」
等等。
好像有點耳熟。
沈凌看看這女人「海藻般的長髮」,又看看她被撕碎的魚尾,再看看這片由結界形成的「海面」——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你是小美人魚?」
並且立刻跳了起來,仰頭去看幽綠色的天空:「你的魔法師在哪兒呢?」
Akuama:???
「我是小美人魚,但不認識什麼魔法師。」
她困惑地嘗試去理解:「你想找到一位魔法師,給你變出那個……垃圾桶嗎?」
「不!」
沈凌抓狂地說:「魔法師呢,你的魔法師呢,魔法師是燕子,不會——他不會讓你的眼睛和尾巴淌血的!他藏哪裡去了?」
Akuama輕輕搖頭。
她又用那種詭異的唱歌語調哼起來:「親愛的王子,寶貴的王子,我最喜……」
「王子被你殺死了,你不記得了嗎?」
沈凌皺眉:「『啪』一下就被殺死了!不要再想著王子了,去找魔法師呀?」
「『啪』一下就被殺死了?」
Akuama一愣,又悲傷地笑了笑。
【「咔擦咔擦」被你吃了,吃得一乾二淨。估計消化得也差不多了,你牙口好得不得了。】
「那個戴著兜帽的男人說話比你可怕多了。」她嘆了口氣,「是,我的王子很久以前就被殺死了……我記得。」
但她現實的靈魂早已被怨恨發瘋的投影所吞噬,她現實的□□早已死去多年,因為和那個獵魔人達成的交易她才得以清醒地保有一小部分意識,停留在這個結界裡——
在這裡,坐在這裡,除了一直一直想念唯一愛過的王子,還能做什麼呢?
「但我不認識什麼魔法師,小姑娘,我很確信我的故事裡沒有出現過魔法師。」
沈凌不相信,這個從頭到尾都寫著可疑的女人絕對是在說謊。
「你的故事裡肯定出現魔法師了,因為你是小美人魚。」她執拗地抱住雙臂,重新上下打量女人,「阿謹是不會說謊的,阿謹說小美人魚殺掉了王子,換上了漂亮的裙子,穿上漂亮的鞋子——」
沈凌猛地打住。
Akuama把空洞的目光落在自己被撕成兩半的魚尾上。
血做的淚再次滾下來。
「我已經很久沒穿過漂亮鞋子了。」
她撫摸了一下斑駁的魚鱗,「那個戴著兜帽的男人說我在這裡依舊可以把魚尾轉換成雙腿,但我覺得沒什麼必要。」
「這裡沒人看我跳舞。這裡沒人需要踩在刀尖上的愛。」
「……嗯,以前也從來沒有呢。」
她最最親愛的王子。
永遠不屬於她的王子。
和她的感情完全無關的王子。
而因為她的懦弱,她的嫉妒,她自殺後隱隱的不甘……王子和他的新娘都被她的影子屠戮殆盡,還包括後面很多很多她所不認識的新郎……
Akuama空洞的眼神落在被撕裂的魚尾上:「我覺得這樣就很好。」
【藤紫色眼睛的男孩安靜地端坐在迴廊下:「我不值得那邊的陽光。」】
沈凌一愣。
然後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揉掉了莫名其妙跑出來的畫面。
「我知道了。」
祭司大人宣布:「你的故事裡絕對有一個魔法師,只是你根本就看不見他,你總是滿口『王子王子王子』。你應該穿上漂亮的裙子和精緻的鞋子,跳到海面上,這樣就一定會有人來邀請你做他的舞伴——阿謹是這麼說的!阿謹說金燦燦的小美人魚會——」
Akuama困惑地晃了晃腦袋。
她海藻般的長髮垂落在腦後,閃著深綠色的光芒。
「……哦。你不是那隻金燦燦的小美人魚。」
可面前這隻的確是小美人魚呀。
沈凌也被搞糊塗了,她又出現了之前的症狀——苦惱地捂住了頭,咕咕噥噥地在原地跺腳——搞不明白,搞不明白,阿謹說的故事裡的小美人魚不是這隻嗎,他說的是誰——
「好啦。」
Akuama感嘆地看著她生機勃勃的模樣,不由得沖她攤開手掌。
「謝謝你陪我聊天,沈凌。你不是想找到垃圾桶丟垃圾嗎?你可以把那塊紅薯皮放在我手上,等你離開之後,我會找到垃圾桶的。」
沈凌盯著她咕咕噥噥,眉毛一會兒扭在一起一會兒豎在一起。
半晌,她左手握拳(拳頭裡捏著紅薯皮),「啪」地敲在右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