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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先生忍耐地扶著自己疼炸的腦子,站起身,用重新調整好的步伐走向廚房。
「上次喝這麼多還是……」
還是第一次和薩爾伽他們喝酒的時候。
薛謹不喜歡喝酒,但並不反感大多數場合以酒為交際的默認規矩。
很久以前的時候他也不得不在某些不能放鬆的場合攝入過量的酒精,所幸專門訓練過相應的反應機制,從來沒有失控導致過錯誤……
【大人無論何時都非常理智。】
甚至曾經得到了身邊人這樣的評價:【不愧是您,永遠都不會把自己最重要的頭腦放任在這種低等的麻醉藥物里。】
……嗯,雖然事後薛謹才發現自己太醉也會幹出點了不得的事情,但從來沒讓身邊人發現過就是了。
【不要給任何會說話的東西添麻煩。】
【不要讓自己的行為變成其餘生物的困擾。】
【不要因為自己任何自私卑劣陰暗的想法去……】
【不要實行自己任何的『願望』……】
總之。
先吃點醒酒藥,再熬點湯,然後給凌凌準備早飯吧。
薛謹抬頭看了眼客廳的掛鍾:六點三十分。
很好,即便宿醉他依舊能夠定點醒來。
他走進廚房。
「醒酒湯……我記得這邊的柜子第二層有酸梅……再加點枸杞應該……」
等等。
薛謹合上柜子,眨眨眼。
他覺得自己剛才從門口進來的時候好像略過了什麼東西。
在餐桌上,擺在正中間的位置。
擺在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餐桌正中間的位置,因為太潔淨,不屬於「妻子無聊時亂推杯子亂推盤子」導致的任何一場畫面,所以他竟然下意識忽略過去了。
薛謹倒退幾步走回去。
乾乾淨淨的餐桌正中間,擺著一尊陶製的小湯盅,小湯盅旁擺著一隻乾乾淨淨的空碗,與乾乾淨淨的空勺子。
他認出小湯盅是自己前幾天專門拿出來洗好,預備給沈凌煲八寶粥的那隻湯盅。
而且他注意到湯盅旁擺著一張紙條。
於是他拿起來瞅了一眼。
【這裡面是剛燒好的第十八局賭註裡說好的養生湯,我去買第二十六局賭註裡說好的午飯材料了,很快回來,而且手上戴著你強調過三十二次的結婚戒指。-沈凌】
薛先生:???
他放下紙條。
眨眨眼睛。
又揉揉眼睛。
又眨眨眼睛。
湯盅,小碗,勺子,字條全部都沒有消失。
【沈凌】兩個字的落款是驚人得端正,下筆不徐不疾,字形漂亮穩重——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書寫的C國文字,原以為那大概是和兒童畫沒什麼區別的歪歪扭扭呢。
至於紙條里說的……
「咔……」
稍稍揭開湯盅。
湯盅里不是任何過家家的玩具,也不是賣相糟糕的麵糊——牛肉海帶湯的香氣撲面而來,幾片白蘿蔔在清澈的湯汁里上下沉浮,味道正宗醇厚。
「哐!」
這是重重把湯盅蓋上的聲音。
重重把湯盅蓋上的薛先生:……
他站在原地,沉穩地斟酌了好一會兒。
最終秉承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心態,薛先生抬起手,用力捏住自己的臉,拉。
……鮮明的疼。
——不是夢嗎?!
差不多快把自己臉捏腫的時候,宿醉未輕就遭受極可怕驚嚇的可憐孩子,把手放下了。
他拉開椅子,拿過湯勺,捧起那隻乾淨的小碗,緩緩給自己舀了碗醒酒湯。
盛好的湯碗放在面前。
十指成塔抵在下巴上。
視線死死膠著著湯碗。
湯碗裡晶瑩剔透的白蘿蔔片很緩慢很緩慢地在湯汁里轉了個彎,從紋路從厚薄從形狀都能看出——做菜的人刀工極好,熟練精妙。
那麼,問題來了。
我是誰?
我在哪?
【數十分鐘後】
沈凌不知道自己回來得很巧,再差億點點,餐桌旁與湯碗互相對望的薛謹就可以坐化升仙了。
……但現在也沒好到哪去,現在大概是「對世間萬物感到疑惑,從而坐禪入定」的階段。
「阿謹,我今天去市場的時候有個大娘特別好,她額外送了我一根大蔥,拉著我要說關於她兒子的什麼事……但看到我的婚戒時大娘好像又變得不是很好了,我看著她給我稱菜計價時特意撥了撥秤,她以為我像小孩那麼好騙呢,呸,我當場就大聲說出來了。」
坐禪入定的薛先生:「……」
「但那個大娘最終還是多要了我一角錢……我懷疑是多要,因為我預算里買幾根大蔥和白菜的錢比她報的價少三角……啊,不過那個啦!不過旁邊賣西紅柿的陌生男孩子給我多送了三顆西紅柿,所以還是沒有虧啦,嘿嘿!」
坐禪入定的薛先生:「……」
他面無表情地捏住了自己的耳朵,用力,扯。
……還是好疼。
所以聽覺局部陷入夢境的可能性也沒有了對嗎。
沈凌在玄關換了鞋,把裝著菜的袋子放下,又掏掏口袋,把裡面剩餘的零錢放進鞋柜上的雜物籃。
「我回來的時候有路過水果店,所以買了一盒小西紅柿和一串無籽青提……你要吃嗎阿謹?你要吃我現在就洗!用那個水晶桂花形狀的小盤子盛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