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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杏下意識地想要後退。
可弦羽卻上前一步,抬手, 替她撫了撫面側的碎發。
他對緣杏道:「對不起, 之前一直沒有告訴師妹。」
「師兄,你、你……你……」
緣杏結巴半晌, 卻不知該先說什麼。
她問:「那、那日後,我該叫你羽師兄, 還是太子弦羽呢?」
弦羽淺笑:「這沒什麼好改口的,還是叫我師兄吧。」
「那、那,師兄。」
緣杏喚著和平時一樣的稱呼,卻感覺舌頭打結,說得遠不如平時利索。
好不容易將兩個字說完,緣杏又紅了臉,忍不住低下頭。
弦羽溫和地看著她,握住她的手。
他說:「對不起,提親的事,嚇到你了。」
「師兄,你應該提前跟我打聲招呼的。」
得知羽師兄就是太子弦羽,緣杏原先的態度軟化了,但說到婚約,她還是顯得茫然而羞澀。
「我事先也不知道。」
弦羽說。
他停了停,對她道:「這樣突然地向你提親,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父母的意思……或者說,其實是我父親的意思。甚至在你回到北天宮告訴我之前,我都對此一無所知。」
緣杏一雙杏眸睜得圓了。
她似乎覺得很驚訝。
緣杏問:「你父母……是天帝天后?他們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嗎?」
「嗯。」
說到這個,弦羽聲音發沉,語氣幽幽。
「他們很少有不知道的事。」
弦羽道:「我父君……他認為我既然已經有了意中人,我們兩情相悅,那現在這個時候定親,是最合適的。所以他甚至沒有與我說過,就獨自決斷,上天狐宮,替我提了婚事。」
緣杏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耳朵不安地平垂下來,問:「所以羽師兄,你其實,還沒有想要與我成親嗎?」
聽到緣杏的問題,令弦羽一滯。
他扣緊了緣杏的指縫,一動不動地望著她:「我想的。」
他說:「我想與師妹成婚。」
「……!」
緣杏的耳朵重新豎了起來,臉卻更紅了。
弦羽拉著她,在雲上坐下,仔細地道:「師妹,你聽我認真跟你說。」
弦羽沉了沉聲,才說:「我知道,師妹從小到大的願望,就是想當一個畫仙。可以悠遊自在,隨興所至,平時也能幫助世人。」
「師妹性情純摯,不被俗世憂擾,不為富貴榮華所動。」
「我喜慕師妹赤子之心,可我……不行。」
「我是仙界太子,日後勢必要回中心天庭,繼承父君之責。從此千年萬年,坐天帝之位,不得擅離職守。」
弦羽凝望緣杏。
「我不能陪師妹看遍山山水水,不能陪師妹安住草廬、賞風吟月。」
「甚至於,如果與師妹成婚,師妹也會和我一起受限,被困於仙宮中,長久不可脫離。」
「師妹好不容易病癒,不必拘束於臥榻之間,卻又要因此,從一個囚籠,邁入另一個困局。」
「我傾慕師妹,想與師妹廝守,卻不想違背師妹的意志,將師妹囚於宮垣之內。」
弦羽說得順暢,顯然,他在心中構思過千百遍,要怎麼與緣杏說。
如今終於開口,長久以來壓覆在胸口的大石,倒算是落了地。
弦羽很有耐性,將天帝天后會火急火燎來提親的原因,還有緣杏如果成為太子妃將會面對的情況,事無巨細,一條一條、一類一類地都說了。
緣杏是九尾天狐公主,北天君門下弟子,且是畫心伴生,除了身體差了一些,無論出身、相貌、天資,在天帝眼中,都可與弦羽匹配。因為弦羽對緣杏有情,緣杏那點身體上的缺陷,也可以姑且忽略。
在緣杏和弦羽之間,天帝和天后不會是阻礙,可這種衡量方式,卻帶著一種斷情絕愛、冷冰冰的意味。
緣杏耐心地聽羽師兄說完,整個人還有些遲鈍。
羽師兄說得這些,緣杏原先也知道,她還在心裡默默感慨過,當太子妃一定很不容易吧。
不過,緣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抉擇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且,羽師兄說出的困難,比她想像中更細、更繁瑣。
緣杏想了一會兒,將自己素白的手,覆蓋到師兄的手背上。
緣杏說:「師兄,你的手好涼。是不是沒有乘車來,在冷風中吹了好久?」
「還好。」
弦羽沒想到杏師妹居然先關心這個,愣了一愣。
緣杏又垂眸道:「原來師兄一直都在顧慮這些。師兄你不僅在北天宮修煉,還要顧及中心天庭……我都是第一次知道。」
緣杏看著羽師兄修長的手指,忽然有些悵然:「我記得師兄以前說,師兄以後,是想當琴仙的。」
「師妹還記得這個?」
這回,換弦羽驚訝。
緣杏點點頭。
關於師兄的事,她有哪一件,不曾放在心上呢?
她面頰不禁染上一絲薄紅,不知是臉紅,還是映照的晚霞。
但同時,她也為師兄難過。
師兄擔心她身不由己,但師兄自己又何嘗不是身不由己呢?
弦羽看著緣杏輕垂的睫毛,似是在為他遺憾,心不由為她化為春風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