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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緣杏先前已經從醫仙那裡聽說,是羽師兄將她抱回來的,還守了她一夜。
緣杏想問問師兄,可又不敢問。
她沒話找話說,只好問:「師、師兄,那水師弟他現在,是回去休息了嗎?」
「嗯。」
說到這個,公子羽倒是頓了一下。
「我也勸他回去休息,不過,他好像有什麼事想和師父說,先到內殿去了。」
「誒?」
*
這個時候,水師弟正在內殿,跪在北天君面前。
北天君挑眉看他,問:「你想好了?」
水師弟鄭重地俯身下拜:「嗯,我想好了。」
他道:「我當個醫仙。」
第三十七章
水師弟的眼神沉靜而平穩, 似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北天君問:「這次你是自己想好的決定嗎?不改了?」
水師弟說:「不改了。」
北天君問:「為什麼是醫仙?」
水師弟沉了沉。
師姐倒地時脆弱的模樣,浮現在他眼前。
水師弟道:「那日,杏師姐出事,我對師姐的狀況一無所知, 師姐本來已經不舒服, 我卻還給她端了冷元子……都是因我的冷食, 師姐才會病上加病。發現師姐暈倒後, 我也無能為力。相反,師兄他……能夠及時冷靜下來,做出正確的判斷。」
那天如果不是師兄……
水師弟抿緊嘴唇。
他久違地感受到自己的無能,以及無能帶來的恐懼。
這種體驗,一生都不想要第二次。
另外, 這是第一次, 他由衷地佩服羽師兄, 並且慶幸有那麼一個人存在。
所以,他說想要學醫,也是認真的。
不是刻意為了什麼, 也不是刻意想要與誰攀比。
僅僅是想學。
學會醫術,他以後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日後, 或許也能有機會照顧杏師姐。
阿水說:「我想過了。杏師姐身體不好,我學醫, 將來說不定能幫著調理杏師姐的身體……當然, 也不僅僅是為了師姐,我自己的耳朵也有殘缺。我想, 若是學醫,將來說不定能有別的辦法補好我的耳朵, 就不用時時刻刻都依賴師姐了。」
水師弟說得鏗鏘有力、條理清晰。
只是師父會有什麼反應,他心裡沒底。
北天君耐心地聽著,等阿水全部說完,他沉吟片刻,便勾唇笑了。
「挺不錯的。」
北天君說。
「既然如此,日後就讓醫仙館的仙官們先教你,你先試試看吧。」
*
水師弟謝過北天君,拿著北天君寫的說明信前往醫仙館以後,正好有一位女仙與他擦肩,進了北天君的內殿。
北天君抿了口茶,看向來人。
進來的那位女仙,是他特意為緣杏請來、教導緣杏畫技的畫仙。
這倒是稀客。
北天君問:「怎麼了?莫不是有事來找我。」
那畫仙面有掙扎之色,仿佛有難言之事。
她見了北天君,先躬身行禮,鄭重一拜。
糾結之後,她開口道:「天君,我恐怕不能再教杏姑娘了。」
「……嗯?」
北天君喉結一滾,面有遲疑。
他問:「為什麼不能再教?杏兒有什麼不好嗎?」
「不,杏姑娘極好,是我的問題……倒不如說,正是因為杏姑娘太過出色,我才無法教她。」
那畫仙身段窈窕,氣質清冷,既是北天君專門為緣杏請來教導她畫技的先生,自不是仙界寂寂無名之輩。
她往日也是個心高氣傲的女仙,畫仙中的佼佼者,因北天君百般相邀,才同意屈尊來北天宮當小女孩的先生,但如今,提起緣杏,她臉上全是欽佩感慨之色。
她說:「其實也不是這兩日,從去年開始,我就隱隱有了感覺……杏兒的畫技,實際上已在我之上。她對線條的理解、顏色的運用,都有上天賦予的靈性,她的畫天然便有常人難以企及的靈性,無論意境審美皆是上乘。
「若說尋常人的天賦是一瓢水,小有天資者有一潭泉,所謂天才是一汪湖,那麼杏兒便是天將甘霖,世間山河湖海,皆從此處來,其他人根本無法與之相較。
「這幾年來,與其說是我教杏兒,倒不如說是我從杏兒身上學到許多。往日她年紀尚小,我好歹有些技藝可以說道,而這幾個月,我再沒什麼可教她的了,再留下去,反而誤了杏兒的靈氣,倒不如早回竹廬,我也參悟參悟這兩年所得。」
畫仙說得感嘆,想到要離開,自己也有幾分遺憾。
她說:「當初請我來時,你說你的弟子是畫心伴生,非得請個好先生來不可,我還覺得不屑,覺得自己有這般名望修為,何苦還要給別人的弟子當先生,既不能將人收為自己的徒弟,還掉了身價……現在,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兩年來,反而是我得到的多。」
北天君當初為緣杏選先生,也是費了心思的,如今聽這位畫仙都這麼說,不由驚訝。
杏兒的天資,竟比他想得還要出色。
可是畫仙說要請辭,北天君也很為難。
他道:「杏兒如今還未出師,她自己也還渴學,如果連你都教不了,還有誰能當她的先生?」
畫仙頓了頓,說:「這我也想過了。按照杏兒如今的畫技,以我之見,世間唯有兩個人能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