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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杏抬手抱住弦羽的腰,閉上眼,將鼻尖埋在他的肩膀,回應說:「我也很想師兄。」
一時間,雖是無聲,卻勝萬語千言。
兩人相擁良久,呼吸間帶著擁抱的灼熱。
弦羽低頭,抬起手指,微微撥開緣杏臉側的髮絲,凝視緣杏的面容。
他柔和地問:「杏師妹這五百年,都做了些什麼,可以與我說說嗎?」
「一兩句話難以說清。女媧母神善於造物塑人,我也跟著學這些。」
緣杏側頭問弦羽:「那師兄呢?」
「我?」
弦羽笑笑。
「修煉,練琴,還有種樹。我寫了幾首曲子,自己還算喜歡,等改日,慢慢彈與師妹聽。」
「好。」
兩人在屋前坐下來,一連聊了幾個時辰,直到星雲密布、夜幕靜沉。
差不多到了該歇息的時候。
緣杏袖下的手,已與弦羽微微勾在一起。
她望著弦羽,躊躇起來,似乎在猶豫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然而弦羽卻沒有進一步逾越的舉動,淺淺在緣杏眉心落下一吻,說:「今夜遲了,師妹睡吧。我回我原來的住處。」
弦羽這樣的舉止,讓緣杏稍感意外:「師兄覺得這樣可以?」
師兄……畢竟是白龍。
如果說五百年前,緣杏還存著幾分蒙昧天真,那五百年後,她可算成熟了許多。
而師兄想來也是。
緣杏也算是親身經歷過,知道對龍來說,空等五百年,恐怕不是什麼好受的事。
不過,弦羽卻並未表現出任何不得體的舉動,他只是淺笑,說:「我不想讓師妹太累。再者,師妹剛剛回來,想來需要適應環境,馬上也要補天了,不必急於一時。」
他輕輕撫著緣杏面頰的輪廓,眼神有春風秋月的深情:「我與師妹,有一生一世。等天陷補完了,師妹再慢慢補給我吧。」
緣杏面上泛起一絲薄紅,含笑點頭道:「好。」
兩人相視而笑。
彼此間,仍有著數百年前難以描繪的默契。
*
三日後。
因為緣杏有著立即可以補天的自信,而其他人這五百年來的修煉也不是花架子,眾人彼此配合做了準備,便準備嘗試第一次補天。
緣杏揣上了幾百支筆,還有以千缸起計的顏料和水。
「青色和白色需要的量最大,顏色濃淡要一致。靈氣沒什麼需要注意的,不過儘量用好一些的丹青石,落筆時手感會有些不一樣。」
緣杏請許多畫仙與她一起做了準備,調整好的顏料,她都一一檢查過。
然後,眾人眼睜睜看著,緣杏起袖做了個托舉的動作,眾多水缸顏料就隨著她的動作,自行升去了天陷的方向。
無數水缸一起升天,這場面著實壯觀,就算是在仙界,也沒幾個人見過。
三個仙娥在路上好端端地走著,嬉笑談鬧,忽見地上投下幾個方方圓圓的陰影。她們一抬頭,猝不及防看到滿天空升空的水缸,登時都嚇得瞠目結舌。
一個仙娥摔了手裡的木托。
一個仙娥咬到了舌頭。
一個仙娥張大了嘴,因為沒看仔細路,還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們四個擁有靈心的人里,緣杏的聲勢是最浩大的,她所處的位置也最為關鍵。
弦羽背著琢音琴,小畫音一塊墨一方硯台三支筆,緣正兩手空空。
而緣杏則大張旗鼓。
因為陷下來的天空,歸根結底,是要用緣杏畫出來的新天空來補。
待到蒼穹之上,看著天陷,緣杏深吸了口氣。
天陷已經比五百年前嚴重多了。
蒼天上,黑洞洞的一塊,雨水從天洞裡傾瀉出來。天帝天后的仙力已經儘可能地撐住了蒼穹,並且將洪水引至河川,可是眼看已有維持不住之勢。
緣杏將那口氣緩緩吐出來。
女媧是補過一次天的,在神境中,她已經將自己能夠告訴緣杏的,都告訴她了。
若在五百年前,她一定覺得眼前的場景可怕至極、無處著手。
可是五百年後,她卻覺得只要將自己畢生所學使用出來,處處都是可以一試之處。
她握住畫筆,沾了沾顏料,抬起手,以天空為布,憑空畫起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補天)
往古之時, 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f炎而不滅, 水浩洋而不息。
於是女禍煉五色石以補蒼天。
蒼天補, 四極正;淫水涸, 冀州平;狡蟲死, 顓民生。
――《淮南子?覽冥訓》
天元一萬兩千五百七十六年。
穹天再度陷落,五色靈石伴生於神仙之身現世,四位擁有靈石的神君捨身以補天陷。
所幸,四人後來皆無恙還歸。
那是上古天定以來,仙界最為兇險、最為驚心動魄的一日。
緣正神君閉目坐定, 預知前事, 指引補天順序, 運籌帷幄。
小畫音揮筆狂書,寫斷神筆,寫下六百八十二萬字長書, 連結因果,化假為真。
弦羽撫琴奏曲, 剎那間, 流雲千里,清風萬程。
不過要說最關鍵的, 還是緣杏的畫心。
自從九天有陷, 仙界多暴雨,總是陰雨瀟瀟。
那日, 在一片黑壓壓的狂風瀑雨中,一個素衣神女點步立於虛空。神雨張狂, 卻打不濕她半分衣襟。